严鸿听杨顺交代了事,一只手敲敲桌子:“这事倒不好办了。叔父啊,若是沈炼被追风寨的盗寇所杀,那最多不过是保安、蔚县边境治安不好,叔父担一点失察之责。可这总督标营亲自去杀国朝进士,总不太好给朝野交代。您倒是说说,此事想要小侄怎么办呢?”
杨顺忙道:“贤侄,既然那追风寨强盗也在其中,便请贤侄移花接木,做一个追风寨劫财杀人放火的局子吧。”
严鸿摇摇头:“这个怕是不妥。杨叔父标营的好汉,也都是有数的吧。一下少了几十人,我看也未必那么好糊弄。再则,追风寨的强盗,据我所知,尚有余党漏网。我这边随意捏造一个罪名上去,万一时候捅破了,这个风险,可担得太大。”
杨顺低三下四道:“那钦差大老爷觉得怎么办是好?”
严鸿皱着眉头,故意摇头晃脑一阵,忽然笑道:“叔父,小侄当时去了沈家庄啊,虽然已经烧成一片白地,但在灰烬之中,却发现些没烧尽的文书。打开一看啊,啧啧,好像全是沈炼编排叔父的不是呢。叔父,您这一次派标营去沈家庄,真要是打着为我爷爷、爹爹出气的幌子,只怕捅出去对严府没什么好处,就算想保您也保不住呢。”
杨顺派人去沈家庄,原本也是怀疑沈炼有这东西,若是交给严鸿,鬼知道严鸿会不会把自己也当替罪羊。听严鸿口气,那东西竟然落到了他的手里,这一下杨顺原本就抖抖索索的三魂七魄。真是飞散殆尽。膝行两步。凑到严鸿跟前,抖抖索索道:“严钦差,那沈炼还编排了些什么,您说与下官听。”
严鸿伸手虚扶道:“叔父您莫这么紧张。沈炼那文书上说的事情,有的可怕,有的却未尝对您不是一条路子。其中一条啊,说的是宣大总督标营仗着总督宠幸,横行不法。为非作歹,甚至对边民奸淫掳掠,乃至于其他边军眷属老弱,也有受其凌辱的。叔父,此事您摸着心对小侄说,有是没有?”
杨顺道:“实不相瞒,我的标营几千人,里面出些个不法之徒,那是有的。都是下官治军不严,钦差饶恕下官吧。”
严鸿正色道:“叔父。不是小侄说您啊。标营出百十个为非作歹的,那真是太正常了。哪个将军的队伍,不干点强买强卖的事儿啊。当然,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就算其中有那么些铤而走险,乃至杀人放火的,叔父这失察之罪是免不了的,但也不会把你拿去株连杀头啊。”
杨顺说话听声,锣鼓听音,忙道:“那钦差大老爷的意思是……”
严鸿道:“小侄这次查访到一些蛛丝马迹,却请叔父看看妥当不妥当。叔父您镇守宣大边关,鞑虏入侵频频,忙于军务防务,这治理标营的事,难免有些松懈。您属下的标营士兵,干了些为非作歹之事,却是天怒人怨。沈炼那厮,虽然和我爷爷、父亲素不对劲,但他毕竟是国朝进士,锦衣老人,听说此事后,严密查访,却得了不少证据。这次小侄为钦差,那沈炼意欲给本钦差汇报此事,要将那些骄兵悍卒绳之以法。只怕啊,这标营中有些心中有鬼的士卒,得知此事,生怕罪行败露,竟然胆大妄为,冒充追风寨响马,前去沈家庄,杀人灭口。恰巧又逢追风寨马贼也出来打劫,两下遭遇,彼此砍杀,可是沈炼满门,却也遇害。那两帮贼子正在彼此砍杀,却有本钦差麾下锦衣校尉闻讯赶到,将余党尽数格杀。此事处置是否妥当,叔父身为宣大总督,地方熟悉,还请指点一二。”
杨顺听严鸿这话,明明是指点他一条退路,赶紧点头道:“钦差说的极好。钦差断案如神,不愧是包龙图转世。那标营中的士卒多有不法,其实下官也略有耳闻。只是近年来鞑虏连连入侵,未曾顾得上整顿,不想酿成这般大祸,追悔莫及。”
严鸿道:“事情已过,倒也不必追悔。叔父您的标营部下干出这等事情,您难免连带有统御无方之过,甚至宣大总督之位,能不能坐得稳当,小侄也不敢担保。只是您毕竟是我爷爷的义子,就算为此事遭到朝中那帮言官攻击,有我爷爷、爹爹在,自当为您谋一条合适退路。”
杨顺也知,自己在宣大干出的那些勾当,真要全揭发出来,别说罢官,杀头都该了。虽则平日里希望能遮掩住,但此刻既然发生了沈炼被杀的大案子,再要一尘不染,未免是痴心妄想。严鸿说的这话,倒也实在。况且如今朝中严嵩一手遮天,最后到底怎样处置,也未必就一定罢官。他忙不迭点头道:“多谢钦差关照,下官没齿难忘。”
严鸿又道:“如今么,还有几件事,却还要麻烦叔父您办理。其一,到底那晚上去沈家庄烧杀的标营士兵是哪些,叔父您要细细的调查一番,列个名单,再把他们的姓名、相貌、素来行径等告知小侄。这其中,纵然有叔父的亲信部下,叔父也须得大义灭亲,万不可再存包庇遮掩。须知,犯事的就算是叔父亲兄弟,叔父担的也还只是失察之过。但若是徇情枉法,包庇罪人,那小侄也没法转圜了。”
杨顺道:“钦差老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回营细细访查,到底有哪些士卒去干了坏事,一并列来。钦差大人说抓了几个漏网之鱼,还有哪些尸首,不妨让下官派人去认一认。”
严鸿一摆手道:“这个免了,活口小侄看管着,免得出些意外。那些尸首,也自有锦衣卫带着仵作检验,叔父的人不宜插手。总之,这标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