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上。

一盘残局摆在桌案,陆屹然长发披散着,衣衫凌乱。桌边一盏香薰缭绕,古色古香的屋中,有几分安静与颓然。

他的一手搭在右边膝盖,一边低着头,这盘棋不知在他面前放了多久,只知道他从很久之前,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过了。

下人敲门他也没有听见,过了许久许久,外头的人等不下去了,才有人打开了房门。来的是左侍部郎金钟勘,他的岳父便是当朝左相魏长清,这一回来,金钟勘意为传达他岳父的意思。

“殿下。”金钟勘约二十来岁,与他年龄相当,武功了得,是风头正盛的武将,他年少有为,言语之间也袒露这一分自信,这不仅仅是他个人有本事的缘故,也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魏长清。顾仁屉在外的这几年,朝中无人能与他相左,皇帝又信任于他,魏长清在朝中的权利,越发得扩大。

陆屹然不知听没听见,一动不动。

金钟勘已经习惯了,他每一回来此,陆屹然就变得比之前更木讷一分。

这个太子,他心中是不敬畏的。

虽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十足优秀,实则却太过软弱,虽说在太平盛世,他会是一个明君,但在如今动荡不安的朝堂形式中,他确实受不住压力。仅仅是东皇外扰、朝堂内争,就已经把他搞得头晕脑乱。

陆屹然更是看重儿女情长,将能简单了解的事情,变得极为复杂。

金钟勘低下头去,将不屑藏在眼里,道:“臣的岳母前几日上凌通寺听大师讲道,顺路为长清求了道姻缘签,殿下也知道,过了年初,她便二十了。在天底下,还没有一个姑娘过了二十还不出嫁的道理。还请殿下可怜可怜我魏家。”

陆屹然忽然动了一下,打破了屋中的死寂。他眉头微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侧过头来,看向金钟勘,“可怜?”

“若用比拟,长清便是凤凰的命格。凌通寺的主持大师都说,她命中贵不可言,这天底下,怕是没有比她再配殿下的人。”

陆屹然青筋暴起,直接抓住棋盘上的一个瓷杯,朝他狠狠砸去!瓷碗落在地上,立马摔得粉碎,碎片划过金钟勘的身侧,他连躲都没有躲,只是抬起头来,与陆屹然对视。这位相貌堂堂的太子殿下,如今却颓废得如同流浪汉。

ê欤满眼恨意地瞪着他:“你说可怜?你过去问问你的岳父大人,他心疼他的女儿,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别以为事做得干净就没人知道!”

“臣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两年前,我亲自抓住的刺客。据他招供,便是你魏府的人不错,你们为了掩人耳目,竟然买通了狱卒,将人毒死在狱中!”陆屹然怒道,“我本以为,魏坤是忠臣、是良善之辈、是君子。却不想他竟然如此歹毒,你们魏府上上下下,串通一气,迷惑君上,我断不可能与你府上任何一人成婚!”

“殿下,请你自重!”金钟勘道,“就算你是太子,也不可如此污蔑我魏家。”

“你岳父已然大过了天,大过了世间任何的东西!既然如此,你还来同我说什么!”陆屹然甩手怒号道:“送客!”

金钟勘大步流星地来,又气呼呼地走了。出府门的时候,恰好撞上前来的陆旭尧。他本是嚣张的气焰瞬间收敛了许多,站在门口,同陆旭尧行了个礼。

如今他手握兵权,加有大功在身,比朝中任何一位皇室,都要让人忌惮。且能与那位太子一争天下的,想遍整个皇宫,也找不出第二位了。

“七殿下。”

陆旭尧瞥了他一眼,应了一声,没有与他久谈。

“皇兄。”

主殿之内一片狼藉,陆旭尧刚走到门口,就吓了一跳。他从小与陆屹然感情深厚,最知他的脾性,就算是气到极点,陆屹然也很少做这样的事情。

他越过地上的碎片,走到陆屹然身侧,道:“皇兄,发生何事?”

陆屹然蹲在地上,听到熟悉的声音,慢慢抬起头来,看到来人他眼中还有几分迷茫,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陆旭尧的胳膊,道:“七弟,你回来了?”

“是。刚回的京中,我之前有送书信回来。”

陆屹然呆了一下,拍拍脑袋,道:“糊涂了,是我糊涂了。对,你早送信来说,月初要回来的。现在是什么时候?”

陆旭尧皱起了眉头,道:“皇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连日子都不记得?”

“我恨,我恨啊——”

陆旭尧本想和他说的事情,一时堵在了口中。他蹲下身子,问道:“这世上,还有人能将你逼至此境地?”

“我心中有了重要之人,自然有了弱点。他们找到了婉儿,以她的命为要挟,逼我去娶那魏家长女。”

“竟有这事?!”

陆屹然憋了这么久的话,终于可以同人说,他自然是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他抓住陆旭尧,说道:“那日在云集,我去见婉儿,谁知中途遭人跟踪,我为救她,被人从山崖推落,还好暗卫及时将我救起,不然怕是连我,都难逃一劫。”

“那刺客呢?”

“抓住了。”陆屹然说道这个,神情却极为懊悔,道:“虽然抓住了,但却……”

陆旭尧看懂他的意思,道:“岂有此理!”

“七弟。”陆屹然抓住他的胳膊,“婉儿如今生死不明,我也无心做其他了,你救救我,我不想这一辈子,被魏家缠住,被他们利用,成为争权的筹码。”


状态提示:第75章 让贤--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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