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灿灿用指甲掐自己的手心,想着快点镇定下来。
可是,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她低下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泪意,竭力令语调正常:“是!”
徐韩氏看了徐灿灿一眼:这个时候不是该道谢的吗,这个丫头说什么“是”!
她看到徐灿灿桃花眼里雨雾弥漫,嫣红的唇微微开启,虽然穿的是很素净的黑缎对襟罗衣和白裙子,发上也不过是一根银钗,可是却于素净中显出妖娆,丰若无骨的身材也显得颇为动人。
徐韩氏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声:这丫头当真是我见犹怜啊!
她瞥了丈夫一眼,觉得他实在是很有眼光。
徐廷和慈祥地看着徐灿灿,一句一顿道:“若蒙圣上青眼,得入宫闱,一定要贤淑、端庄、大方,好好侍候圣上,以早日诞下皇嗣。”
徐灿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心中却在解读自己这位大伯的话:“贤淑”呢,是要我摆出贤惠的样子来;“端庄”则是反语,是要我人前端庄,在皇帝那里则要内媚;“大方”则是要我不要恃宠生娇,做出争宠的不堪之事!
她微微福身:“是!”
徐韩氏含笑道:“明日素颜过来,欧阳大家会安排你用香汤沐浴,并为你着意妆饰的!”
“是。”徐灿灿又是一福身。
徐廷和端起茶盏喝茶,放下杯子又道:“你家的药铺已经在马道街立住了脚跟,店铺原本是马相兄弟家的,我替你爹买了回来!”
徐灿灿明白这是说自家药铺的房契是在大伯手中,便做出倾听的姿势,却并不吭声。
徐廷和又道:“你爹治好了傅团练,这是好事,回去告诉你爹,可以与傅团练走得近一些。要巴结他,但又不能让人觉得徐氏满门是傅团练的亲信!”
徐灿灿想:这大概是说他在朝为官,不能与傅予琛走得太近,要她爹巴结傅予琛,这样能为徐家留一条后路。
她福了福,道:“侄女明白。”
徐廷和看来是要把该说的事情都说透的,他脸上带着笑意:“你韩家外公刚才派人捎信——”他看向闻言抬头殷切地看着自己的徐灿灿:“宜春已经通过国子监考试了,下书的人应该已经去过家里了,宜春明日就可以去报到了!”
徐灿灿原本水意朦胧的桃花眼瞬间亮了起来:没有背景又年纪小小的弟弟能考上国子监,真是开外挂了!
到了此刻,她终于彻底平静,正色道:“谢谢大伯!侄女感恩涕零,会一直记得大伯对我们一家的恩德!”
说罢,她端端正正给徐廷和夫妇行了个礼。
出了清心院正堂,徐灿灿立在庭院里,心里茫茫然,有一种“天下虽大,我却无路可去”的彷徨感。
片刻之后,她挺直了背脊。无论是什么样的道路,只要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一步步走下去吧!
徐灿灿看向刚过来的碧云,带着她走到自己日常休息的偏房,低声问道:“打听到没有?”因为这两日上课过程中欧阳大家情绪有些低沉,所以她上完课先让碧云去打听事情,自己才去见徐廷和夫妇的。
偏房外面有几株桂花,如今枝繁叶茂的很容易藏人。碧云先跑到外面逡巡一圈,直到确定没有人闲人窥听,这才回了屋子向徐灿灿禀报道:“奴婢打听过了。听侍候欧阳大家的小丫头说,欧阳大家的丈夫在金明苑赌博,把家里的积蓄和欧阳大家在汴京买的房子的房契全给当了,夫妻俩吵了好几宿了,如今连栖身之处都没有了。再加上府里已经说了只把张嬷嬷和胡教习留下了,欧阳大家明日下午就得离开,因此情绪低落心中黯然。”
徐灿灿略一沉思,便明白了徐府不留下欧阳大家的原因。徐宜莲和徐宜桐虽然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却都是徐家的闺秀徐廷和的亲女,张嬷嬷可以留下来教授她们宫礼,而胡教习可以留下来教授她们文学,只有教女仪的欧阳大家教授的内容是徐廷和的亲生女儿不需要学的。明日为她妆扮完毕,当然要被遣散了!
想到和欧阳大家相处的这几个月,她心里有些伤感,便道:“你先去把我放在春晖院的那个戗金莲瓣式朱漆奁拿过来!”戗金莲瓣式朱漆奁是大娘送过她的,里面放的都是这些日子大伯大娘赏的金玉玩物,如今该拿回家去了。
碧云很快便抱着戗金莲瓣式朱漆奁过来了。
她开了锁,问徐灿灿:“姑娘,需要取什么?”
徐灿灿大略看了看,先拿了一对金戒指和一张面额不大的银票,又把里面的银锞子全挑了出来,最后把里面的四个赤金虾须镯子全拿了出来。这些金银都是能直接流通的,想来对欧阳大家能有些帮助。
她把这些物件用一方帕子包好,让碧云用袖子藏好,主仆一起去了欧阳大家等三位教习休息的偏院。
欧阳大家正坐在榻上拿着一本曲谱在看,看到徐灿灿进来,也不起来迎接,而是笑道:“二姑娘,过来榻上坐吧!”
徐灿灿带着碧云走了过去,在欧阳大家对面坐了下来,也不废话,对着碧云伸了伸手,接过小包,示意碧云先出去,到外面守着,然后把小包捧给了欧阳大家。
“这是……”欧阳大家接过小包,饶是她一向潇洒,此时也不禁有些迟疑。
徐灿灿下了榻,行了个礼,这才道:“学生即将出师,听说大家明日要离开,便想着略尽绵力奉送些程仪!”
欧阳大家昔日红遍江南,堪称“五陵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