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城外,梅岭山的半山腰上,有几间草庐,是黎伊、维玮以及他们的师傅鬼方居住多年的地方。
除了日常生活起居,还有一间单独的房间,用做鬼方的炼药房,他在那里研制蛊虫及各种巫术、毒药。
鬼方是鬼凌氏的后人,鬼凌氏是一个很小的部落,其族人均拥有神秘的巫蛊之术。
大约二十年前,神农氏失势,失去了对大荒内百余部落的掌控能力。于是大大小小的部落开始互相斗争,彼此吞并。
虽然鬼凌氏拥有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神出鬼没,但是奈何鬼凌氏的香火传承一直滞缓,族人十分稀少,因此,轻而易举地便被其他部落吞噬了。
自从鬼凌氏的家园被一朝销毁,族人们流落各地,鬼方也从战火中逃离,远赴九黎。
鬼方还有一个儿子,在逃亡过程中不慎走失。
孑然一身的鬼方,来到九黎之后,机缘巧合之下,收养了维玮,父子两人均成为了蚩尤的幕僚。
之后,蚩尤又抱来了黎伊,鬼方见小黎伊甚是可爱,便又收养了黎伊,以成全了自己儿女双全的梦想。
病榻上,虚弱的鬼方望着床顶,回想自己的这一生,唯一遗憾的有两件事:一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令她在战火中猝然离世;二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子,令他在战火中走失。
想想自己真的是枉来人世走这一趟,成为一个失职的丈夫、失职的父亲。
然而,自己饱受了战争的苦,却又一生致力于帮助蚩尤扩大版图,吞并其他部落,让更多的人承受战争的苦。
黎伊与维玮回到草庐时,肖浮子正在厨房做饭。
肖浮子是草庐跟前的一颗千年梅树妖,黎伊不在的日子,肖浮子一直帮助照顾病重的鬼方。
“肖浮子!”维玮站在厨房门口,朝正在切菜的肖浮子喊道。
肖浮子转头,满脸惊喜地朝维玮扑来,“维玮乖乖,你终于回来啦!”她的手脚化为树根缠绕着维玮。
维玮被这等热情欢迎折腾得有点喘不过气,“是啊,是啊,你勒着我了,快点儿松开些。”
肖浮子收起了树根,放开了维玮,泪汪汪地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
维玮一个哆嗦,感觉抖落了满地的鸡皮疙瘩,要不是知道这梅树妖已经一千多岁了,还真容易被她小萝莉的外表给蒙蔽住双眼。
“鬼方师傅呢?”维玮问。
“在卧室睡觉。”肖浮子道。
走进卧室,因为窗户紧紧关着,室内显得昏暗。
“师傅,”维玮跪坐在床边,唤道,“我回来了。”
鬼方虚弱的缓缓睁开眼,见是维玮,嘴角弯着,挤出一丝微笑。
从一开始,鬼方逆天改命,擅自用巫术延续老九黎王的性命时,维玮就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遭到反噬,并不意外。
一报还一报,老天从来都是公平的。
但是维玮没有干涉,因为师傅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做的每个决定,维玮都无法左右。
“我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鬼方的声音沙哑。
“师傅可有什么遗愿?”维玮问。
“遗愿,当然有了,想在死前,见一面我的亲生骨肉。”
“他在哪?叫什么名字?”维玮是第一次听师傅说起,原来鬼方还有亲生孩子。
鬼方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一双浑浊的眼睛,蓄满了泪,浑浊不清,“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找了他许多年,杳无音信。他小名唤作宝儿,大名还未来得及取,也不知如今,他是死是活。”
维玮握着鬼方的手,喉咙苦涩得难以说出安慰的话语。
“如果有朝一日找到他,带他来我坟头,看看我。”鬼方道。
维玮哽咽着,用力点头,“嗯。”
“他的上臂有块红色的胎记,形状犹如三角,除此之外,也无其他可辨认的特征了,若是活着,跟你是一般大小了。”鬼方望着床顶梁柱,似是在对维玮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地回忆过往,眼神空洞。
“师傅,你放心,若我找到他,我一定尽我所能,护他一生安康喜乐。”维玮一脸真挚地说道。
鬼方笑了,“傻孩子,没有谁能够护着谁一生喜乐,你也无需那么做。你只需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让自己这一生能够了无遗憾,便足够了。”
“每个人呐,都有自己的命数。你知道为什么大多数人活得那么辛苦吗?”
“为什么?”维玮问。
“呵,因为他们肩负太多责任、道德枷锁,以及虚无缥缈的感情了。”鬼方嗤笑道,“我是个极不责任的人”鬼方用力咳了咳,接着道:“而维玮你啊你的性子,大约是上述我说的那种,活得辛苦的人吧”
黎伊站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壁角,便转身去帮肖浮子一起做饭了。
这样一家人能够聚在一起吃饭、聊天的日子,真好啊。
虽然知道时光有限,但身处这时光里,黎伊心里还是幸福的,脸上挂着的笑意可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