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躺在内衙逍遥椅上,脸上覆着绢帕遮光,小憩片刻。回青给她剥着荔枝肉,放在盛冰的盘子,低低道:“济州府的天燥死个人,还是京师这个时候更舒适些,也不知皇上甚么时候才肯放您回去。”
谢蘅不作声,来济州诉讼司后,笼统接下的几张状子也不过是鸡飞狗跳的小事,闹不出甚么大动静。
“姑娘不去接这道官司么?”
“程渡南的祖业就盘踞在济州府内,一早养着能信得来、用得惯的状师,应当不会轻易再用外人了。”
不过之于南北商会的矛盾,她却不是很担心。有皇商做了靶子,就不愁双方不肯和解。
正这般想着,府衙外传两位商帅到了。
市列珠玑,户盈罗寄,南北商会的魁首人物,排场岂能虚于人下。
府衙门前东西纵横一条长街,但见东方先行一道流光溢彩的鎏金大轿,飞檐如亭,由八人作抬。因是暑热的天,轿帘乃是紫金勾勒的冰绢丝所织,透亮又清凉。
落了轿后,下人掀起一角,很快踏出一只锦缎面子的飞云靴,崭崭新新,不沾尘埃。
那男人身长八尺,清高瘦削,腰身乃是商人走南闯北练就的精健,面容生得是器宇轩昂,怕是中了殿试都能被钦点成探花的好样貌。
这人便是程渡南了。
随后还有一定红顶卷罗小轿,前呼后拥着数干奴才,不许任何人靠近。远望而去,隐约有个人影坐在中央,姿仪端正无双。
不久,西方也随之来了一顶轿子,不同于程渡南这方的五光十色,檀香木做成的轿身沉沉压着庄肃的气派,雕花无一处不精致有心,但凡是识货的人都知是价格不菲,拥轿的侍卫不少,腰间裹着物什,当是兵器,凝着重重的杀气,稳当地停在了府衙前。
果真是谢蘅在楼阁上见到的男人——翟奉孝。他面容刚毅,轮廓俊逸非常。
两人一齐拜到张雪砚面前,敬了句:“张大人。”
刘景行一手扣住谢蘅的脑袋,令她往红顶小轿的方向望过去。
谢蘅嫌弃地乱挣了一下脑袋,“你作甚?”
刘景行贴到她耳边说:“那就是陈筝。”
谢蘅一惑,目光牢牢锁在那顶轿子里的身影,“陈筝怎的会跟这程渡南在一起?”
刘景行低笑了几声,也甚是觉得此事有趣。不过与谢蘅在一起,但凡遇见甚么琐碎的烂事,都会有趣儿就是了。
他眯着眼睛,低低道:“夺人之妻的大仇,南北商会的恩怨可没这么好了。”
谢蘅奇怪道:“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刘景行得意地笑了一下,道:“在颍川,还能有我小王爷查不清楚的事么?不过你先前许诺的好处还没兑现,哥哥可不会如此轻易就饶过了你。”
谢蘅一拧眉,“你这小算盘打得还挺响。”
刘景行哂笑道:“还能更响些。了了济州府的事,同我回一趟王府罢。”
谢蘅道:“要去的,为了当年的事,我也当去拜见靖王爷,以表谢意。”
刘景行偷偷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是以世子妃的身份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