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犇一案的最大后遗症恐怕就是太子在朝中的文臣势力受到了巨大打击。

原本楼太仆隐隐是拥护太子的文臣势力的首领, 如今他这一系倒台, 太子犹如去了一边臂膀。自案发后,太子一直闷闷不乐,这日少商要去给楼家众人送行, 他也跟着去了。

本来凌不疑也想去, 少商委婉的劝他还是不要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了;凌不疑也不和她争辩, 扭头就随太子一道出现在城外十里亭前。

少商无奈的问太子:“殿下, 您知道这桩案子是谁主审的吧, 现在楼家死的死散的散流放的流放, 您还把他带来送行, 是怕楼家人伤心的还不够么!”

太子尴尬道:“子晟说,他是对事不对人, 楼家上下深明大义,一定不会介怀的。”

少商简直无力吐槽:“他说您就信啊!”——都把人全家给兜底翻了,还让人家理解他, 跟凌不疑相比谋财害命都很讲道理了!

太子温和的反击:“原先你也对楼犇犯案一事将信将疑, 后来听母后说子晟从小到大就没做过没把握的事,你不也急匆匆的去找安成县主了么。”

少商:……咱们就不要互相伤害了好吗。

少商本想对刚刚丧兄又即将远行赴任的楼垚慰勉一番, 不过有凌不疑在一旁虎视眈眈,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去找何昭君道别。两人本没什么交情, 不过前些日子事急从权合作过一下下,此时少商对着何昭君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日我那么唐突的去找你,没想到一说你就信了,还立刻去找故旧叔伯搬救兵, 我还当要费去一番唇舌呢,真是没想到你这么信我。”她没话找话。

何昭君今日一身英姿飒爽的骑装,更显得利落俏丽。她淡淡道:“阿父教导过我,人这一辈子,可以蠢笨可以怯懦,但一定要会看人。当初看你抱着肖世子的头颅瑟瑟发抖时,我就知道你的性情了——何况,就算你说错了,我不过是白饶了叔伯故旧的一份人情罢了。”

少商抗辩道:“谁瑟瑟发抖了,我只是怕血迹弄脏了我的新衣裳!”现在想起那犹带温热的头颅她还要做噩梦呢,想想自己真是不计前嫌的好人。

何昭君笑笑,也不去反驳。这时前边传来一阵男子哭声,两女侧头去看,只见楼经大伯带着几个儿子正跪在太子跟前又哭又说。

少商扁扁嘴道:“怎么没见大夫人,在马车里么。”

何昭君讥讽一笑:“你还不知道吧,不过也没几人知道,前几日大伯父将大伯母休了。”

“什么?!”少商一惊。

何昭君道:“二兄临终前的那些话传出来了。他虽闯下大祸,但毕竟是楼家这辈最出挑的子弟。族中叔伯要找大伯父理论,问他是不是真的阻拦了二兄的前程,才酿成大祸。然后大伯父就休了大伯母,罪名是‘不悌不贤,离间骨肉’,两日前已将她遣送回娘家了。”

少商心中鄙夷:“大夫人都一把年纪了,此时休回娘家,难道还能改嫁?啧啧……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说完这话,少商目光触及不远处在和凌不疑说话的楼垚,也不知凌不疑又忽悠了少年些什么,只见楼垚感动的热泪盈眶,只差对旗宣誓了。她又赶紧道,“不过阿垚不是这种人,他是能共患难同富贵的!”

“我知道。”何昭君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目光顺过去看看丈夫,笑道,“你放心,阿垚既没有怨恨凌大人,也没有颓唐不振。他心中自有一杆秤,知道自己二兄所为实在不堪,哪怕不是凌大人揭发,也不能见容于天地人心。”

少商既欣慰又伤怀,叹道:“阿垚就是这样光明磊落,大道直行的人。”

那边,太子已将楼经扶了起来,似乎在劝慰。

少商不满:切,滥好人!

何昭君冷笑道:“我家这位大伯心思倒转的快,这就打起新的主意来了。”

“什么新主意?”少商问。

何昭君道:“根子明明坏在大伯父身上,可如今遭流放的却是君舅和阿垚的亲兄弟们,若不是陛下勒令他们闭门思过,他还想让阿垚带他几个儿子一道赴任呢。”

“他也厚的起这个脸皮?!”少商有些气愤。

“自然厚的起。”何昭君讥诮道,“二兄自戕后第二日他就来找阿垚哭了一顿,满口推脱自己的过错。如今看来他是将宝都压在太子殿下身上了,就算陛下不待见他,等将来殿下登基,没准就能起复了!”

“别做梦了!”少商冷着脸,“我和凌大人都还没死呢,让他起复是给自己找仇家么!”从今天起她就要在滥好人太子跟前开启谗言模式。

“我亦如是以为。”何昭君满意的笑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楼经既然能挡住楼犇的前程,等他起复后难道不会阻碍楼垚么。

少商隐隐觉得何昭君和以往有些不同,试探道:“此去任上,必有诸多难处,你……”

“不必说了。”何昭君干脆道,“我已经向几位曾经远任过的叔伯打听好了,医药星卜吃喝睡住侍卫辎重,该备的都备下了,一时采买不到的叔伯们也都先送来了。君舅虽要不日流放,但他多年外任,一应人手书册都齐全,过阵子君舅就会让他用了多年的老幕僚都给阿垚送来。”

少商看她目光清澈坦白,并无半分阴翳之意,反倒精神抖擞,暗暗称奇。

何昭君看向远方覆盖着白雪的官道,再不复当年娇蛮任性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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