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示意,侍卫首领立刻让手下急驰一段,高喊着:“我等乃长秋宫禁卫,汝等何人,为何深夜在城外奔驰?”
对方军中也奔出两骑,高声回复:“我等乃池宿峰口的守军,奉令调往真阳卫!”
侍卫问完后归队,少商让首领呼呵众人继续奔驰,谁知未过多久又遇上一群军队,询问后得知他们来自北盛山营,也是奉令调往都城以西的皇家园林。
如此继续往前行路,少商一行又撞上两拨夜间行军的队伍,其中正好有一支是真阳卫往别处调派的军队,这下连侍卫首领也奇怪了。他放慢马步试问:“敢问程娘子,怎么今夜有如此之多调军令啊?”
少商道:“依校尉之见,这些调令应是指向何事?”
那侍卫首领搔搔头:“这几处都是小股营卫,人数多则上千,少的只有三五百,适才听来也不是往一处调派,而是东来西往,彼此更替,卑职委实看不出来有什么用意。”
少商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没有用意也是一种用意。”
那侍卫首领不解:“那我们…还接着…?”
少商果断的一挥手:“不理它,我们继续赶路。凌家别院还有多远?”
侍卫首领不敢小觑眼前的少女,她虽然年少又是女子,但身上隐隐带着一股风雷果决之意。他估算了下,答道:“快了,再半个时辰。”
在马上颠簸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少商觉得浑身筋骨酸涩疼痛,好像重新被产道挤压了一遍来到这个陌生危险的世界,但她硬是忍住没吭声——所以人来到世上,就是为了一次又一次的承受苦难与欺骗吗?那又何必费力走这人世一遭呢。
她一时泪盈于睫,然后默默的擦掉。
远远望见建在山脚下的凌家别院,那里已是一片火海,夹杂着惨叫和喝骂。熊熊火光在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有些是房屋着火,在猎猎寒风中燃烧的愈发猛烈,更多则是那些散着浓重血腥气息的军卒高高举起的火把,团团将凌氏一族围其中,宛若凶险的漫漫星海。
骑行在少商周围的侍卫们惊呆了,纷纷惊异着问‘这是怎么了’,‘谁这么大胆敢来攻杀朝廷侯爵的别院’,‘看样子不像贼匪倒像是朝廷的军队’,‘哎呀,莫不是凌家要谋反,朝廷派兵来围剿啊’,‘我们救还是不救啊’……
众人中,只有少商的面无表情,镇定如常的顺着山坡骑下去。
包围别院的军卒看见有一行人骑过来,当即上前阻拦,少商让侍卫们闪开,自己骑上前去,径直问:“你们是谁领的?张擅,还是李思,抑或是梁邱兄弟?”
这些军卒是凌不疑的私兵,他们一看见少商的脸就呆在原地——托福这一年来与凌不疑形影不离,同进同出,见过少商容貌的人何止一二。
“你们不必为难,我只带了数十名长秋宫禁卫,碍不着你们什么事。”少商淡淡道,“你派人引我去寻凌不疑就是,这些侍卫们会留在外围等着。”
那侍卫首领紧张起来:“程娘子,怎好让你一人进去啊!娘娘知道了也饶不过我们啊!”
少商摆手制止他说下去:“我不会有事的,娘娘知道我的性情,怪不到你们头上。”
那几名军卒低声商量几句,决定让少商进去——满都城无人不知凌不疑与未婚妻情爱甚笃,缱绻难舍;谁若得罪了程氏小娘子,比得罪了凌不疑本人还麻烦。
少商解辔下马,将皇后的卫队留下,只带四名武婢往里走去。
这座占地庞大的别院如今可以分成东西两半,东面似乎已被肃清,到处都有人举火把守,还在犄角旮旯捉拿着漏网之鱼。而西半边依旧传来阵阵厮杀声,应是还有人在抵抗。
迎面是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张张狰狞血污的死人面孔如噩梦般可怖——少商默不作声的跨过去。
虽然凌益时常被崔侯等重臣看不起,但他到底是武功起家,也跟在后面东征西讨过许多年,家将府兵俱是战阵上历练过的。是以攻破这座别院时,想来是经过了一番惨烈的厮杀。
穿过一重重门槛和庭院,少商终于来到一处端肃高大的主屋前,只见梁邱起跪在地上向凌不疑回禀:“……正如少主公所料,这几排大屋里不但有暗室,还挖了两条通往山后的地道。若非少主公叫我等预先防备,就让那厮逃脱了!”
凌不疑察觉背后有人,缓缓转过身来,看见是少商,似乎并未觉得十分惊奇,反而温柔的笑了笑,语气和缓,“少商,你怎么来了?这里不该你来的,你先回去,过会儿我去找你。”
——就像许多次女孩趁午后溜出长秋宫,去南宫议事堂寻他时一样。
少商觉得嗓子发干,一时难以出声。
这时梁邱飞带着数名侍卫牢牢押着一人过来,那人白面斯文,中年儒雅,正是凌益。可惜此时他蓬头散发,衣衫破裂,毫无平日闲雅的气派。
凌益一见了凌不疑,就挣扎着大喊:“子晟,子晟你疯了么?竟然攻伐自己的父亲!”
凌不疑没有理他,依旧看着少商:“我先让人送你回去吧。”
凌益被梁邱飞重重踹倒在地上,数把刀剑一齐压在他身上要害处。凌益哀嚎起来,高声道:“阿狸,阿狸,我是你的父亲啊!我知道你为你母亲之死抱屈,可你我是父子啊!血浓于水,你不能为了你母亲就犯下弑父大罪啊!阿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