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迟疑道:“这……子晟自小长在统统,与几位皇子无甚分别,就如老夫自家的儿孙子侄一般。”
少商苦笑道:“婚事还是门当户对的好。您看,他可以说的话我就不能说,他能随意来往之人我就未必可以。今日还是遇上您这样随和可亲之人呐。”
汝阳王看她神色忧郁,心生怜悯:“程校尉亦是英雄豪杰,你不必自惭。老夫告诉你一句,陛下和皇后自打知道了子晟要成亲,喜悦不能自抑,只要您诚恳为人,温顺守礼,就没人能为难你。”
劝完这番,他看着女孩欲言又止,“许多人只看表象,却不知其里,唉,就怕将来第一个为难你的就是凌不疑……”
少商摸不着头脑,啊了一声,还不等张嘴,就看两名衣着华丽的美婢寻迹而来,一左一右搀扶老人缓缓起身。老王爷临离去前,回头对她笑笑:“你以后就明白了。”
——事实是,不用等以后,聘后第二日少商就感受到了,不单她,整个程府都感受到了。
既已过明礼,凌不疑就如寻常人家的未来郎婿一样,频频上门拜访,然后,就如远古时期的冰河纪强行光临了这闲散的初夏季节一般,刚收拾出来的便面全都用不上了。
凌不疑其实也并未如何排场,不过是贴身六名侍卫另一队十数人的护卫,不论他用不用得上,只要出门,可替换的两匹健壮的名种烈马及那辆高大端庄的以玄色重铁打造的马车总是照例随行的——他自小被帝后以公侯贵胄之礼养大,于这些早已习惯。
他也并未着意打扮,只是简单的单袍襜褕,青竹素冠,可穿在他笔挺紧致的身躯上就如熊熊燃烧着亘古烈焰的高岭灯塔一般,古典美丽,气派堂皇而不可轻——他并非有意,但寻常人哪敢在他面前轻佻言辞。
他头日来访,程始夫妇就热情请他一道用晚膳。
面颊绯红的婢女为各人面前的食案上菜时,忍不住连连偷看他,不小心打翻了汤水。跪侍在凌不疑身后的一名暗卫险些就要拔匕上前,幸亏凌不疑抬手制止的早,不然那婢女的手都要被剁下来了。程始尴尬,连声致歉。
凌不疑道:“无妨,只是小事,程叔父请莫要重责,留她一条性命罢。”
程始:……其实,我也没想重责。
少商惊道:“你家里,婢女打翻汤水就要送命的么。”
凌不疑望向侧下首的女孩,神情温和,笑道:“宫里法纪森严。若是不小心打翻,还算轻责,若是为着偷看筵席上的宾客而行止不慎,那是死罪。”
这次轮到萧夫人尴尬了,艰难道:“家里管束不严,叫郎君笑话了。”
少商绕过中间的程少宫,从后面向上首笑道:“那是因为子晟太好看啦,我若是那小婢女,也是要偷看你的。”
凌不疑也略略后仰身子,越过程少宫朝女孩微笑,挑起眼角如凤尾般优美的翘起,轻声道:“我只给你看,不许旁人看。”
程少宫:……
好容易上齐了菜,众人终于可以将满心尬色埋入食物中。
这顿饭吃的冷清尴尬之极,程家草泽出身,乡土气息未脱,每每用膳都是七嘴八舌的大型家庭研讨会,可今日凌不疑如冰柱般杵在当中,上至八卦的程始下至嘴碎的程少宫,哪个敢开话头。
诸人之中大约只有程母举止如常,笑容可掬,她大半辈子都在讨好一个冷漠的美男子,早习以为常了。程太公不爱她多嘴,不喜她多事,是以她在凌不疑跟前反倒应对得体,盖因她始终微笑缄默,连多走一步都没有。吃饭不说话算什么,程母只当美色如佳肴,她老人家越吃越有胃口,若非程始制止,她都要添第三碗饭了。
送走凌不疑后,程家众人大大松了口气,大家也不去歇息,连招呼都不用打,十分齐心大步的往九骓堂走去,誓要将今日份的家庭会议补上。
“这位郎婿可不比阿垚好说话啊。”程始揉着胃部,脸色发绿。
少商很有几分幸灾乐祸,闲闲道:“阿父当初得了这门亲事时不知多高兴呢,我让您去退婚,您还不乐意呢,这会儿就改主意啦。”
“什么?退婚?!”程母急了,吼声如雷,“你们这对愚蠢荒唐的父女,这样好的郎婿就是举着火把也找不到,你们还推三阻四,才吃了几天饱饭就不知好歹香臭!你们谁敢退亲,就踩着老身的尸首过去!”
程始连忙道:“没退没退!昨日连聘礼都下了,这婚事退不了的!阿母放心,放下心!”
程少宫不悦道:“也不见得十全十美,不过相貌好了些……”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母一声暴呵打断了:“竖子该打!相貌好还不够哪,你要上天呀,你小子就是再投三回胎,也投不出这样的相貌来!”程太公长的还不如凌不疑呢,她就好吃好喝低声下气的供了他一辈子,何况人家凌不疑拿着金银财宝来下聘。
少商在旁乐呵呵的看着,孪生兄弟这是在置疑程母的婚姻基础,真是好大的狗胆!
“好了好了,以后咱们将凌不疑当祖宗供着行了吧。阿母你放心,这郎婿时跑不了了!好了,您该去歇息了,胡媪,愣着做什么呢!”程始赶紧出来收场。
送走程母后,程始叹道:“我听说凌不疑今日下午就来了,嫋嫋不是把他领去引见给你们了么,都做了些什么,你们三个都说说。”
程家三兄弟看了一眼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