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申天宁肃然看向仿佛入睡了一般的东方乐,左手自然垂下,右手紧握成拳,横于胸口,在心窝处重重敲击三下,以军中最高规格的礼节,向这位受人尊敬,却晚年横遭不幸的老前辈致敬。
人死如灯灭。
‘十香噬魂散’的药力并不会因为它的宿主已经死亡而消失,相反,因为宿主已经死亡,身体内最后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抵抗药力的元素如同失去指挥的军队,顷刻间变得一团混乱,使得‘十香噬魂散’的恐怖毒性释放的更加淋漓尽致。
“嗒嗒嗒”
脚步声在台阶上响起,旋即,刚才离开了的庞氏父子以及温良泽等人重新出现在这一段城墙上。当然,他们也第一眼就看到了惨不忍睹的东方乐遗体。
“这……这是怎么了?”庞申霎时瞪大了眼睛,‘一步天地’什么时候药性变得这么歹毒了?
“庞申!你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王八蛋,你……你……你可真下得了手!”秦济人看见庞申,顿时跳了起来,状若疯虎般冲到庞申近前,揪着他的衣领,满口地唾沫星子喷的庞申满脸都是。
庞申仍然还是不解,倒在地上的东方乐此时满头的头发已经全部掉光,露出一颗大光头。脸颊诡异的瘦了三圈,一双眼珠大大的突出来,如同两颗血色的夜明珠。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腐烂的死皮,甚至有些地方的皮肉已经掉尽,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遗体下方,一团明显与灰色地面颜色不同的黑色印痕便是从遗体掉落而下的所有东西留在世间最后的见证。
“‘十香噬魂散’!呵呵,庞申,老夫行医一生,也见过不少兄弟阋墙的故事,也对此见怪不怪了。可是,像庞申你这般用如此酷烈手段的,还从来没见过!”秦济人丝毫不在乎周边已经渐渐围上来,看似不怀好意的士兵们,继续破口大骂着。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拥有像他这般医术的人,各大势力只会争取,但是绝不会轻易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毁掉如秦济人这种人。
庞申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十香噬魂散’,然而此时听见秦济人的口气,以及地面上仍然在继续腐烂的东方乐,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看向目光闪烁不定的庞启渠。
后者被自己父亲看着,先是目光有些躲闪,但是也只是一瞬而已。一瞬之后,他抬起头来,毫不相让地对视着自己父亲,道:“父亲,成王败寇,自古至理。再说,孩儿也只是偶然间得到了那药方,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这药竟然如此酷烈。”
庞申定定看了庞启渠一阵,良久之后,他长叹一口气,脸上表情重新化为冷硬。
虎毒不食子,而且无论如何,下毒都是他的命令,区别,也‘仅仅’是怎么死而已。
正在有些冷场时,申天宁怀中的东方钰忽然嘤咛一声,缓缓醒转过来。
她目光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父亲的遗体,但是其中却令人担心的毫无焦距可言,如同一双死鱼眼睛一般,既没有哭的意思,更不可能有笑的意思,就好像整个人一下子傻了一般,只是发着呆,不说话。
申天宁看着她,轻叹一声,慢慢把她扶起来,就要带她离开这个对她来说的伤心之地。
他要走,自然有人不乐意,庞启渠刻薄地声音不合时宜地骤然出现,尖锐地道:“我说这位,你不过是一位贱民而已,侥幸能当钰儿的护卫,这已经是天可怜见了。作为一个贱民,你当知道自知之明!”
申天宁漠然看了他一眼,眼中讥讽之意溢于言表,却压根儿不屑于跟他多说半个字儿,视若无睹般就要下城,竟是完全无视了挡在他面前的那些突然出现的士兵。
庞启渠顿时暴怒,他长这么大,被人夸过,被人骂过,被人威胁过,甚至小时候也没少被人打过,但是却从来没有尝过被人无视的滋味。不过今天,这滋味却让他尝了个敦实。
“格日勒图兄弟,麻烦您下令士兵们拦住这个胆大包天的狗贼!”此时已经到了图穷匕见之时,庞启渠丝毫不在乎秘密被温良泽听到,大声冲着一旁的“德库亚人”秘密部队首领说道。
后者闻言,倒是也不含糊,顿时下达了命令,士兵们迅速移动,将包括避箭洞在内的所有可以离开这段城墙的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年轻人,放开钰儿吧,老夫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有些事情,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染指的。”庞启渠叹了口气,劝道,话语中却不乏威胁之意。不过,若是申天宁真的只是一个“贱民”,这威胁其实也是一种好意。
“庞申,你们父子俩真是好毒的心。杀其父、霸其女而夺其基业!庞申,你这个畜生,你难道忘了你妹妹?忘了钰儿其实也是你侄女?是带着血缘的那种么?!你们已经把钰儿害的够惨了,现在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幸福,你们竟是还不愿意放过她么?”至今也不知道最近几天突然出现在东方钰身边的这年轻护卫是个什么人,只当那是一个家境贫寒,不过人品却不错的年轻小伙子。
毕竟,堂堂北地总督兼曦宁节度使、征北将军、燕国公,拥有这么长到让人头晕的一连串头衔的某【流】【氓】居然老实巴交地给别人当护卫。
恩,这就好像奥巴马在白宫处理完事情,然后直接坐着人畜无害的小面包风尘仆仆赶到墨西哥给某个千金大小姐当保镖一样荒唐。
庞申无奈地耸耸肩膀,他当然也希望如秦济人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