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初秋的天气,乐山起的早,练剑回来,沐浴一番,看见问兰已在院中烫茶了。
院中换了花样,夏日几盆绿萝时景全被抬了下去,搬来了颜色艳丽的早菊。
晨起霜重,花房新搬来的早菊,模样格外绚烂,几个丫头正低头侍弄着,浇些清水。
“小姐。”
乐山过来在竹椅上坐下,问兰紧着喊,“等等,这个给铺上。”
问兰放下手里的汤勺,拿起身边的蒲垫,让她起身,给她垫上。
乐山反倒觉得垫着还不舒服,奈何问兰做事细致,乐山烦她一会儿会说个不停,也只能随着她的动作了。
现在用早膳还太早。
问兰给她递茶来,“几位小姐,今儿可能还要来给你请个早安。”
乐山一向没有去前院与家里兄弟姐妹一道用早膳的习惯,家里素没有这个规矩。
陈潇接手当家后,立的第一个规矩便是每日三省,早请晚退,三日一早膳,五日一晚膳,各房各院,须得遵从。
当然,这些细细的规矩,不包括乐山的院子,陈潇也说了,大小姐的事,府里不归管。
别的都还好,只是媛儿回回过来,说的碎话太多,她不耐烦听,扰的,是一早上的清休。
“过去说一声,日后我这边,不用再过院了,心意到了就行,过多请则,累而负赘,显得多余了。”
“好。”
乐山眯了会神,没睡着,越瞧阶上那些花,越没个心情,问问兰,“秋日早菊,得来也不易,是潇二哥托人每日送的?”
“是呢,潇二爷记着你呢。”
记这个做什么,“明日这花也不用送了,颜色俗丽的很,都送去三儿的院里去吧。”
“那阶上?”
乐山的园中,一向素净,两边的过道,只种着她喜欢的海棠花,再等两日,海棠也要开了。
既有海棠在前,诸花不入眼。
“把端走的绿萝,给端回来吧。”
午时未用膳,乐山净了净手,让小丫头推磨,在案前描了一幅画。
流光回了琅琊,京中这些事,不知都解决了没有,心里担心玉阶,也不知现下的她还在不在元府。
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人,眼看郭曙也要过生辰了,届时送礼也来不及,所以一会去碎音坊前,先去郭府找一找郭曙,提前拜了礼,顺道也让他帮忙打听打听。
一幅秋日的出征图绘完,问兰过来喊话,“小姐,该用午膳了。”
乐山搁下了笔,擦了擦手,“来了。”
用过午膳,她绕马去了一趟郭府,守门的小厮进去跑了一圈,出来回话,“郭七爷不在府上,出城了。”
又出城了。
姜涯将手里的画递过去,“给你们七爷。”
“哎。”
乐山牵着马,向碎音坊的方向去。
大管事竟然还记得她,见到是她,客客气气下来见她,乐山掏了玉给他看,他哟了一声,忙迎着她往阁楼上去,“小姐,上头请。”
乐山在他身后走着,问,“你们东家惯是哪些日子到这里来呢?”
大管事回话,笑着说,“我们东家不怎么来这里,便是上一回来过,就再没踏足过,”他还解释,“若说每月的账目,也由我带着,亲自拿到府上去的,门下鄙薄,东家哪有这个闲工夫会到这里落脚呢。”
乐山抿嘴一笑,指不定今日,你家东家就有这个闲工夫了。
管事当她是贵客,着人又催了薄片来,茶煮起,乐山老远都闻得着香。
“我今日不是来看琴的,”所以不用寻这么多人陪在她身边,她道,“引我到楼上坐一会儿,我歇息便行了。”
屋里香熏上,管事识眼色,替她稍上门,出去了。
屋里原来也有把琴。
上一次来,没注意看过,屋里设施贵重,放东西的架子,皆是老檀木,颜色青紫,很是讲究。
乐山顺手摸过去,摸到那把琴。
琴是好琴,不比他送她的那把,却不知为何,她安然坐下,心里觉得好生欢喜。
他不会知道,前世今生的她,总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趋之若鹜,或流萤扑火,终而信若命理。
那年桂花十里,花雨树下,他手把手教她抚弦,温和着嗓子告诉她,“要学些,知道吗?”
因为他的这句话,她一直放在心上太久。
到如今,那日一首倾君赋,何足挂齿,抚起更是信手拈来。
不仅是一首倾君赋,她会的,远超于自己的想象,为他墨丹青,为他颂扬笛,为他看小扎,甚至为了他,一度放下过手里的剑,也曾想过与他在秋日的霜华里,把酒桑麻,赏天边薄云,一心只求情意绵绵,安享度日。
后来的那些,终是不能再去想。
乐山坐在了这把未开封的木琴前,遥看向窗外,记忆却开了封,恍然间,想起了许多事。
她与沈璞,昔日的临仙君,不是一直都是这样不开怀,也曾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
那还是在她未入沈府,没替郑王做事前。
一日她领兵经过扬州,夜里安顿军务,还没有歇下,副将营外喊她,“总兵,有人找。”
乐山盖了一半的书,这时已是入秋,卸了盔甲,挑着油灯,她正坐在小案上看兵法,听见人找,穿得单薄,就出了营来。
夜这么深,隐隐看见来人的背影,她觉得不真实。
怎么会呢,依她知道的,小侯爷正在姑苏处理公务,信上说,明日事情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