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我有些要紧的事要做,得去一趟洛阳,后日午后,才得空,你用过午膳,到碎音坊的阁楼上等我,在那边等我一会儿,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从扬州回来,我便上门提亲,耐心再等我几日,好不好?”
黄粱一梦,梦中梦。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这一切,只是她的念想罢了。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从城西徒步走往城东,黄昏的余晖散尽,月上柳梢头,夜色渐渐闹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走过闹市,走过寂静,走到了自家的门府前。
“陈乐山。”
让郭曙好等。
总算等到她回来,他翻身下了马,“上哪去了,你家小厮说你一时就回来,你自个儿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
一路走过来,一路抱怨,“早上送的那画什么意思啊,”他拖起下巴,思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乐山实在没心情应付他的话,勉强压住面目的神情,好让自己正常,扯了扯嘴角,说,“找你去喝酒,没找着人。”
“嗨,”我当什么事呢,“要喝酒也不约个日子,我哪知道啊。”难得她相邀,他竖起大拇指,“要不现在?”
乐山牵紧了马绳,“也好。”
郭曙一向知道她的毛病,不喜欢闹腾明亮的地方,这一回,他特意领着她寻了一处好地方,“这个地方,爷轻易不带人来,且告诉你,此处的妙音手艺,绝着呢。”
乐山此刻,不大想听人弹曲。
郭曙已经唤了人来,隔着帘子,隐隐约约看到了人影。
乐山坐在亭边上,酒刚上,没来得及烫,乐山拿过酒坛子,揭了红盖头,满满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模样,惊着了郭曙。
他回头来看,不免乐呵了一声,“怎么回事,今日这般好心情。”
有见过兴致高,心情好的人,会在月下大饮特饮吗。
郭曙看不出来,单看她的样子,与寻常无异,一心也觉得她是专门出来寻酒喝的。
说到品酒,郭曙叫了管事来,“去,把爷年前埋在树底下的几坛深酿挖出来,今儿要喝尽兴喽。”
郭曙很是高兴,有人陪他饮酒,还听他胡天海地,这份畅快,是与京里平日里一道喝酒的狐朋狗友不一样的。
乐山听他说些近日的琐事,听着听着,淡淡笑了声,“郭曙,”起身去拿酒坛子,“你就知足吧。”
郭曙倒想知足了,“你是不知道现在朝廷里的局势,元载一手遮天的,遮谁的天,那还不是拿我家开涮,二哥在河南,四哥五哥都被派到了山东,保不齐,我也没几天安生的日子过了。”
元载确有这本事,她也记得,位高权重,兵权在握的郭老将军一向为元载等人排斥,“你注意点,莫让元载欺人太甚了。”
“我哪有那本事,”朝中的宰相,一手遮天,连几位殿下都没办法,“只等我大哥回来再说。”
反正天塌了,上头还有六位兄长呢。
边喝酒聊天,郭曙光顾着说话,酒没喝多少,时不时听听小曲,自在的很。
只是乐山,不常喝酒的人,打坐下,便抱着酒坛子喝酒,帘里头的小曲弹完,她也昏昏倒了。
揣着酒坛子,实在听不下帘里的奏曲,歪歪扭扭往兰庭上的石席子上倒。
躺倒,看楼下的景象。
此地虽静谧,楼下一片草地,不远处还种着些秋菊,对望却是些同样喝酒谈笑的旅客。
一群人,青衫蓝布,像是夜游的书考,众人聚在一处,灯火通明,正在唱诗。
模模糊糊听见那里唱,“树朽鸟不栖,阶闲云自湿。先生何处去,惆怅空独立。”
游子的诗,怎么那般应景呢。
乐山已喝不下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郭曙在席上坐了会,转身看见那人躺在凉石座上睡着了,亦是歪歪倒倒过来喊她,“别搁这睡,受凉了——”
话没说完,凉石上的人转了个身,扑腾一声,连人带怀中的酒坛子,一道滚下了楼。
跌下那一刻,酒水比身子快,撒向了空中,大面积泼洒出去,人落地,酒坛子随手滚出,咕噜咕噜,在枯草地上滚出了一里远。
先生何处去,惆怅空独立。
能往哪里去,这一生,颠沛流离,没有皈依,死后来不及操办身前事,乱葬岗上,只孤魂一缕。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夜半,已是深夜,陈府门前。
赶到碎音坊时,沈璞自知,时间上太牵强,到了地方,人去楼空,亦是正常的。
大管事见他神色不好,说了声,“陈大小姐等了一下午,日头落山了,才走的。”
等了一下午。
“走了有多久?”
“得有两个时辰了。”
出门来,扶九也小心翼翼地,问,“爷,现在往哪里去?”
他答,“城东。”
依旧守在那条僻静的巷子里,未近一步,也不会太远。
扶九溃“大小姐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沈璞的眉头拧成了两道,他嘱扶九,“就在这里等。”
等到深夜,等到三更走灯的人开始喊夜,“小心火烛,三更喽。”
夜里霜重,寂静夜色里,马车里,传出沈璞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扶九看不下去,道,“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