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风凉。
吹的人生冷生冷的,那人就站在邢佳佳的院落外面,丝毫不在乎夜里的凉意。那一双倔强的眼睛里,和着暗色的天,看不出具体的情绪,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小灵儿心生恼怒,咬牙看着眼前的这人,冷哼了一声,知道自己的行程要被眼前的人耽误一些了。
邢佳佳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看不出喜怒,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推迟自己行程的意思,她看了少年一眼,并没有停下步子,径自朝着门外的方向而去。
那少年,双小弃没有想到邢佳佳竟然当他不存在,心里顿时生出了恼怒,不加犹豫开口:“等等!”
小灵儿登时一怒:“这个家伙好是没有礼貌!”
“我有事要出门,如果没有要事明日再说吧。”邢佳佳头也不回,脚下的步子还没有抬起,却被阻挡住。
“朱门弟子从无深夜外出的习惯,如有外出必须先行禀报长老,否则视同忤逆。”双小弃话未先说,直接一定忤逆的帽子扣在了邢佳佳的身上。
邢佳佳冷笑一声:“那么你可禀告过长老深夜外出?”
双小弃微微一愣,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自己好心提醒她不要随意外出,她竟然不领情吗?按照常来说,她应该能看到自己的良苦用心,因而对自己心生感怀,再然后礼遇有加才对,为什么会提起自己?
双小弃的脑袋还没有转完,邢佳佳接着道:“三日后有拜师宴,现在我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朱门弟子,朱门门规对我何用?”
“你——”双小弃想不到对方竟然对朱门门规视若无睹,禁不住抬手指责。
邢佳佳忽然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来:“你自己尚且不以身作则,如何来规束我?”
双小弃愕然,愣在了当场,来的目的竟然无法说出口去,因为看邢佳佳扬长而去,竟然无法阻挡。而且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看到对方的背影越来越淡,不过眨眼的功夫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双小弃跑了几步,认真地瞅着周围,竟然发现一无所获——他根本不知道邢佳佳去了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黑暗中,有小灵儿不屑一顾的声音:“这个双小弃真是个牛皮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你帮过他一次,他是不是就当做你有义务一直帮助他?”
“他也是个可怜人,拼命地提高存在感。”邢佳佳叹息了一声,眸光落在对面和朱门类似的山门前,轻声道,“这就是赤门。”
“没错。朱门和赤门有相似处,外门,中门和内门,门主在内门住。”小灵儿对邢佳佳很坦诚,“我想——”
小灵儿的心有些颤抖,她被迫离开山门,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了,望着和赤门相似的朱门没有感触,却在自己家的山门前颤抖了心。
一句我想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是不敢,也是害怕。
“我知道。你想看看你的孩子——”邢佳佳记得,当日小灵儿死的时候,腹中的孩子已经成型。
小灵儿十分感激地看着邢佳佳,也不知怎么地,也许是因为自己是鬼魂的缘故,很多地方都感觉自己去不了,相反的这位朱雀,却是天上地下无所阻挡,有她陪着,她去看看死去的‘自己’和孩子的坟墓就不是问题。
“那走吧。”邢佳佳跟随着小灵儿的指示,趁着夜色,穿过外门进入中门,再过内门,然后再穿过内门。
内门之后是门派中人的陵墓,同样也是宗门的禁地,非门主不得入内。
小灵儿的墓地,就在这里。
其实按照门规,小灵死于非命,不明不白的,是没有资格埋入宗门之后的,据说这一任门主念在旧情的份上,破例让小灵儿母子入宗门陵墓。
“师兄,对我还算不错。”小灵儿心有戚戚,轻轻道。
小灵儿本就是鬼魂,在夜色里飘来飘去根本无人能觉察到,而邢佳佳行动如风,更是和夜色融为一体,根本无法琢磨,所以一人一鬼行踪倒也隐秘。
陵墓森森。
夜色里风动、陵墓旁边的松柏不动如山。
小灵儿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曾经她在师父的口中听到过关于赤门前辈的陵墓,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见,却是人鬼殊途。
树影婆娑。
小灵儿早已经按捺不住,朝着陵墓之内飞去,最外面的是门派最早的门主,然后是一些特别的弟子,越往内,门主越新。
邢佳佳看着一座座冰冷的墓碑,同样朝着后面走去,这些死去无声的人好似在安静地看着闯入者,静静地等待着,她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是疾走了。
最后的一座墓碑是属于小灵儿的师父的,也就是上一任门主,而在门主陵墓的旁边,则有一个小小的墓碑,上面没有任何的文字,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然而小灵儿却呆呆地看着这墓碑,呜咽地哭了起来。
“我终于回来了。”
夜色,墓碑,哭声,和着树叶的婆娑声,交织出一曲晦涩的曲调。
来到自己的灵前看自己,恐怕世间都是独一遭吧,小灵儿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这地下埋着自己,还有自己的孩子。
鬼是没有影子的,小灵儿只看了自己的墓碑一眼,然后扑到了旁边自己师父的墓碑上,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字体,终于她哭着道:“师父,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师父,我来看你了,也来看我自己。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