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归最喜欢跟两种人打交道,一是极聪明的那种,二是顶傻顶笨的那一类。跟傻人打交道,可以不费脑筋就能那对方当枪使;而跟像陆江北这样聪明通透的人相处,虽然不得不提防一点,但聪明人之间不必过多言语就能彼此了解和交流,这就是一件很舒心的事了,尤其对现在的她而言。
微微舒一口气,她努力地抓紧银针,专扎补益阳气的穴位和周身八大痛穴,来激发身体的潜能,好叫身体快点恢复知觉,找回点儿力气。
“何小姐,这把匕首是三年前山猫,也就是廖之远赠给我的东西,”陆江北解释道,“我一直带在身边,主要是因为用顺手了,绝对没有冒犯之意或旁的意思。至于在你醒之前,我做的那件事,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这样,真是抱歉,不过……段少已经帮你拿定了主意,他说即使你亲自来选,你也会弃小节而求活命,因此我们就这么做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何当归,让她手中艰难维持不抖动的银针罢工。我“们”?什么意思?!难道这样做的不止一个陆江北?除了他还有谁!又是谁tuō_guāng了她的衣裳?什么小节大节?节操还是贞洁!段晓楼究竟帮她拿定了什么主意?陆江北又在含糊不清地打什么哑谜?
她被这些闪念刺激得胸口一阵骤缩,突然就想起那晚偶遇常诺和齐玄余的人马,齐玄余那名妖道留给她一颗名为“琊”的守宫砂。那个当时令她又忌讳又厌恶的东西,现在却成了溺水之人胸臆间的最后一口生机,她颤抖的手指拨开左手的衣袖,露出欺霜赛雪的小臂。
在腕下四寸的地方,静静躺着一颗绿豆大小的红得妖冶的朱砂痣,其上隐隐有光泽流转,看上去美丽至极,圣洁无双,让人忍不住去触碰。
何当归一颗吊在喉咙眼的心回归到原位,爱惜地用指尖去抚摸那颗殷红小痣,耳边听得陆江北继续说:“如今已经是元月十一,距离险象环生的那一夜已过五日,而这五日里,你一直昏迷不醒,睡在白沙山庄的这座地下冰窖里,由我们几个有余力的人为你疗伤。除了我之外,还有高绝、蒋毅、宋非和山猫,而段少的伤势非常重,如今才好了两三分,所以做不到这样的事,只是全程在旁边看着。”
这,样,的,事。
何当归刚举起的银针又放下了,用眼角斜瞄着陆江北的脸,似乎想要在他的冰面具上看穿两个洞。
她的这番小女儿情状,让陆江北不禁微微发笑了,他袖手坐在床的另一头,侧对着她,偏头看着不远处一个鹿形冰雕,轻声解释道:“那天晚上,捡到你的人是风扬,他立刻猜到你是毒发了,正要将你送去请一位名医救治,却恰好碰到了高绝。这二人一番抢夺,风扬的面巾掉了,高绝的面具也碎了,彼此认出对方的身份,经过谈判之后,风扬将你转手交给了有解药的高绝。可气的是他们耽搁了太长的工夫,等去瞧你的时候,你早已气绝而亡了,解药喂进你口中你也咽不下了。”
气绝而亡了?肯定是暂时性的吧!何当归又斜了陆江北一眼。
“高绝和风扬轮流为你输气小半个时辰,你还是没醒过来,于是他们都放弃了,”陆江北讲得津津有味,“只因他们之前大打出手,消耗得太多,就算想救你,也是有心无力了。这时候,有一个何小姐你绝对想不到的人出现了,他的精力和体力都很充沛,只花一炷香时间就救回了你,下次你遇着人家,可要认准了救命恩人,好好相谢才是。”
何当归暴躁地抬头看一眼陆江北带笑的冰面侧颜,他能不能先捡重点说,她现在只想知道谁脱过她的衣裳,还有陆江北等人引动她那种羞人感觉的手法,究竟在为她治什么见鬼的伤!她一边恨恨地想着这些,一边下手去扎自己足心中的痛穴。
陆江北的唇角带着怪异的笑,低声嘀咕了一句:“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他果然没叫我失望……”然后转头瞧着何当归,笑道,“救你的人是宁王殿下,他原本在扬州府衙与知府韩扉饮酒,可酒至中半,他就突然嚷嚷着心头疼,吓得韩扉将全城的名医,尤其是你们罗家的好大夫,统统尽数召了去。可大夫全到齐了,宁王却没人了,他捂着胸口找到城外找到你,几下将你救活,他的胸口也跟着不痛了。何小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陆某听说世间有种名唤‘离心归’的草,何小姐你有这种草吗?”
“咝——”何当归手下力道没拿捏稳,银针入了痛穴,扎得太深,一时间疼得她倒抽冷气,眼冒泪花儿,整个人也跟着向后翻到,而软床另一侧坐着的那人并不来扶她,任由她倒下去。
※一段不占字数的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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