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偏门,却见亦有锦衣卫把守。魏四让谈济生先行回去,自己则在外候着。如此慎重的护卫工作在慈庆宫是第一次,肯定有大人物来。宫里的大人物能有谁?那辆大辇车说明来人只能是皇上。
不错,来人确实是万历皇帝。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慈庆宫,也是第一次主动来见这位让他生厌的儿子。
朱常洛恭敬地倾听父亲的教诲。万历的语气第一次如此委婉,不带一点尖刺,“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这个道理。”
没受过多少教育的朱常洛听得晕晕乎乎,但最后那句他懂。“父皇教育的是。”
“若要治国,就要先管好自己的家庭和家族。”万历望着这位还在打颤一脸窝囊相的儿子,强忍住厌恶,继续开导,“现在外面的人都说咱们朱家谁跟谁有仇,谁和谁不对头,都是胡扯。如果朕连这个家都治不好,又怎可能将咱大明朝治理得如此昌盛兴旺。”
太子也算机灵,顺着父亲的话道:“父皇英明,外人胡乱揣测,不需理会。”
“父皇留给你这个繁荣昌盛的国家,你有能力治理吗?”万历渐入正题。
“父皇长命百岁,万寿无疆。”朱常洛没有直接回答。
万历一摆手,“总之你要记住,只有齐家才能治国。三日后,朕将在皇极殿外召见文武百官,希望你能体会朕的良苦用心,不要让朕失望。”说完离座来到儿子身旁,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在慈庆宫人的叩拜中自信地离开。
他自信这个儿子能听懂他的话,知道在那时该说什么做什么。
万历来到慈庆宫当然不是来给儿子上“政治课”的,是因为昨晚郑贵妃在他面前的哭诉。
“这事如果是我做的,我全家死绝!”郑贵妃披头散发,神情激动,泪痕满面,举手诅咒发誓,以示清白。她确实是清白的,她之前对此事一无所知。
万历慌了,在这位心爱的女人第一次出现这种表现的时刻。他向她大吼:“此乃朕之大事,你全家死光又能如何?”然后吩咐将郑贵妃送回宫去。
静下心来,万历在默默分析。此事应不是郑贵妃所为,朝野都知道她与太子的关系,她不会傻到这个地步。再说若要杀太子,何故不带兵刃,只拿根枣木棍呢?此案若再不结案,不知要扯出多少枝节,不知道那些官员们会做出怎样的文章。要想结案,太子的态度很关键。必须要去给他敲下警钟,以免他被朝廷官员控制。于是,便有了此慈庆宫一游。
出了慈庆宫,万历先来到万安宫,安抚一下神情憔悴的爱妃。“爱妃放心,朕已与太子交流过,朕会处理好此事的。”
郑贵妃感激地望着他,泪花闪闪,“臣妾相信皇上!”
“不过……”万历犹豫下,说出自己的想法,“太子刚刚失去母亲,若你能前去安慰一番,让他感觉到母爱的温暖,效果应更佳。”
他以为郑贵妃会拒绝,或者会犹豫,然而她很痛快地点点头,“臣妾这就去慈庆宫。”
“好。”万历很开心爱人如此理解自己,“朕这就回养心殿,沈一贯应该在那等着朕了。”
皇上刚离开,郑贵妃正欲往慈庆宫,郑国泰神情紧张地进来,“姐,怎样了?”
郑贵妃望着这位不争气的弟弟,忍无可忍地挥掌掴了他一巴掌。“闯出这么大的祸,你想害死姐啊!”
郑国泰捂着疼痛的脸庞,委屈地道:“我不也是为了姐姐您嘛!”
“为了我?”郑贵妃更是气愤,本来白皙的脸赤红一片,“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加害太子了?你这不是要把我往火堆里推吗?”
郑国泰不敢再争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