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站在碑旁的工作人员朝我开口示意,而我微微点头表示明白,缓步上前将之前一直在把玩的物件从口袋中取出。
是她的那枚碎月琉璃。
工作人员递上一檀木盒子打开,露出其中的深色天鹅绒,看上去软软的。她的资料卡也在里面安静的躺着。
不知道是不是把玩时间的关系,那枚碎月琉璃染上了些许温度。轻轻放在天鹅绒面上,合上盒盖扣住锁扣,就像是断了和她最后的联系。
无言打量着那巴掌大的木盒,根据沈宸的要求按照她的喜好打造。幽香檀木,古朴图案。如果她还活着,约莫也会爱不释手吧。
依照组织规定要求,所有的“实验体”死后,尸体被收回,而铭牌要被留下埋葬,作为死者的身份标志。在他们看来这既照顾了人道主义更安抚了死者家属,又何止两全其美。
退后几步我沉默看着工作人员完成他们任务的最后步骤,深吸一口气满是泥土的清香。远目远方,密密麻麻的相同石碑节次鳞比。不同的试验编号相同的可悲死因。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安静的微笑,丹凤眼,远山眉,齐刘海。
从口袋取出那支还沾些许露水的娇嫩玫瑰,我俯下身把它放在碑前。朝露随动作滴落在石板上,像一滴晶莹的眼泪,又很快被蒸发。
胸口喉咙涌动千言万语,到头来一句却都没能吐露。
我挑起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微笑。
“傻丫头,下辈子可别再遇到我了。”
江嫣骨忽然睁开了眼睛。
头部后面的痛楚让江嫣骨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反应不过来,她做了一个很沉很沉的梦,梦里她是一个恶鬼,爱上了秦淮觞。
秦淮觞是一直守在江嫣骨身边的。
这段时间秦淮觞苍老了不少,所幸的是江嫣骨醒了,而且也没有失忆。
这很好,一切都不狗血。
六年后,江嫣骨再次回到,这是她初中的校园,一番故地重游,手中依然抱着珍藏了六年的笔记本,白色的封面上有一只没有脚的自己手绘的子规,它落在地上,眼角是鲜红的泪,它的周边,是一些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的枯黄的落叶,一叶知秋,一叶知命局,到头来,这只没有脚的子规,在一片落叶中安静的死去,安静的将生命的荣华消耗殆尽。
一叶知秋荣华尽,子规无足战青鸾。
江嫣骨在一个人思考着一些东西,怀里的笔记本因为在六年的期间里时常翻阅,纸张已经脆弱不堪。
为什么要回来呢那个人明明已经不在了,自己的回来,又有什么意思呢那往事早就如烟散去,自己的回来,不过是一场物是人非的表演。
也许不应该叫做物是人非,因为这片土地上不比从前已经有了操场,有了跑道。
六年,连“物是”都算不上。
江嫣骨低头默默看着笔记本,里面夹杂的,是一张录取通知书,象征耻辱的录取通知书。
故地,依旧是一片残红落地,萧瑟凄凉。辗转于人间脚步,残红上便有几道深深的痕迹,像是记载这许久之前的传说,一切一切的景制宛如昨日,似极往昔,却再也找不回那些年应有的心境,想必这就是曾经一直说的“物是人非”吧,那曾经陪伴左右的欢笑和深深的誓言,都如这残红一般,陨落无踪了吧。
摭拾起一片残红,望向操场跑道上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容,她们欢快的交谈着,那交谈中没有她,亦没有这飘落的残红,忽而低头,发现针叶松下开出了一朵向阳菊,精致的美是一种清淡出尘的动人,想要人摘下却又极不忍心江嫣骨突然想起那个深爱葵花的女孩,她的真名江嫣骨已经没有办法再去面对,只能叫她“向阳微笑”。江嫣骨站在操场上,回想着六年前这个地方有什么,但是回忆起的却是一片空白。
那些回忆与往事一点点浮出水面,如荷出水面,或美好,或残忍,或刻骨铭心,或模糊不清。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爱过,恨过,拥有过,就不会后悔。
江嫣骨站在了向阳菊下多久,她已经不再记得,直到有一个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才回神,江嫣骨没有什么特殊的行为习惯,只是在思考时,最忌讳的就是被打扰。愠怒的回头,看着来人。三秒,仅仅三秒。她泪如雨下,压抑了多久的泪水会在此刻完全爆发
那些梦境距离现实越来越近,她不知如何去面对,秦淮觞,当你出现在我的现实里而非梦里,我该如何面对你
“我一直认为,命运只是在一个不合时宜的时候给我开了一个合适的玩笑。却没想到,这个玩笑是那么的残忍而不堪,当美好已经成为过去,当残忍如滔滔江水万马奔腾前赴后继,谁又知道该如何做可怜者可恨,可恨者亦可怜。大多时候不知如何到了今天这般,或许早已失去了自我,我们几人,究竟又有谁还记得初遇光景初时模样”
秦淮觞趁着江嫣骨哭着发愣的时候很是客气的捡起了江嫣骨手中刚才滑落的笔记本,看完了江嫣骨的日记,又很是无罪一般的望向她“你过得,不好吗”江嫣骨沉默的望着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她就知道,只要秦淮觞他一开口,她就没有了丝毫的勇气,没有了丝毫的怒气,没有了丝毫的怨气。
纵使他不经过她的同意看了她的日记本,纵使他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偷窥了她的心事,她也没有理由去发火,也许不是没理由,而是发不出火,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