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呀--”
周围的人像发现了毛毛虫的蚂蚁一样兴奋地聚拢来,霎时占据了大半条街道,有小孩在人缝间、裤/裆下泥鳅般钻来钻去,各种喇叭声响成一片。
有人围在躺在地上的骑车人旁边,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妈呀!血------”一年轻女子往后便到,几个男子趁机抱着。
“作孽哟,一大把年纪。”
“该!这帮骑摩的的都是些挣钱不要命的主。”
“就是,上回打摩的差点没把我吓死,一路上那个飚呀,哪管什么红绿灯。”
“某夜观天象,乾星南移,曜星分野于此,主流年不利呀。”一老者捋着胡须道。
外层的挤不进来,便踮着脚尖,伸长脖子,起纵云跳,满含期待地问道:“怎么样?死了没?”
我这边也有不少人。
一小伙子拍拍我肩膀,艳羡道:“哥,行呀。千斤坠?铁布衫?”
一中年人双指轻搭在我腕上,摒气闭目,惊奇道:“咦,脉象平稳------怎么可能?!”
某男翻了翻我的眼皮:“瞳孔没散-----”
某女伸手来解我的皮带:“大腿撞烂了没------”
我死命捂住皮带头。
终于还是有人说了一声:“送医院吧!流那么多血。”
我这才想起那撞我的人不知怎么样了,其实这事我也有责任。于是,我分开围观的人群,看那人约莫六十来岁年纪,眼角、额头尽是刀刻似的褶子,面瘦而黑,估计是迫于生计从周边农村进城骑摩的揽客的农民。刚才可能摔晕过去,现在正坐在地上发愣,身上有多处擦伤,最严重的是右臂有一道长长的口子,不知是被什么划了,不停地往外冒血。
我蹲下来问道:“大爷,没事吧?要不带你去医院吧?”
农民大爷看见我,目光躲闪,连声说道:“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说着,挣扎着爬起来,可能脚扭了,又坐了回去。
这时看客们意见高度一致:“是啊,还是去医院吧,不然会感染的------”
连那个后排踮脚尖的也失望地说:“既然死不了,那就去医院吧,哎------”
陆陆续续的有人走了。
我说:“各位,有谁帮忙叫辆车------”
‘轰’的一声,大部分人作鸟兽散。
“跟我来吧。”一个声音平静说道。
仿佛一道电流瞬即漫过全身,我头皮发麻,身上的汗毛根根竖立,这世间竟有如此好听的声音!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像一颗颗小型炸/弹在我心头炸开,一层层柔滑的冲击波轻抚过我每一寸肌肤,清凉如水,如梦似幻------
面前站着一个女孩,脑后随意挽一个流云髻。肤如凝脂,香腮若雪,柳叶细眉下的一双眼眸清澈得像山间的湖水。晚风过处,衣裙飘曳,宛如欲飞天的仙子。
她站立的地方,夜色正在悄悄退却。
我呆呆地望着她,脑海里没来由得出现了一团光影,那光影深处,有一个人影在向我挥手。我拼命朝她跑去,却怎么样也到不了她近前,我想看清她的面容,却又被重重光雾挡住了视线------
“你没事吧?”
我一个激灵,那团光影瞬间消失不见,眼前的女孩正面带关切地看着我。
“没事。”
我尴尬地笑笑,弯腰把农民大爷搀了起来,同时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女孩身边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搀起农民大爷的另一条胳膊,朝一辆小车走去。上车后,有人把农民大爷的摩托扶上人行道,停放在一棵树下,拔出车钥匙,交给农民大爷。中年男子开车,女孩坐他旁边。
不一会儿,车子在一家医院的急诊大厅门口停住。
女孩下了车,对中年男子说道:“王叔,你先回去吧,跟我爸说我待会儿自己打车回家。”
急诊大厅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在挂点滴,时而含混不清地嘟嚷道:
“呕-----妈的,难受死了-----老子以后再喝酒-----就不是狗娘养的。”
听得我心里发笑。
医生值班室的门开着,我搀着农民大爷走进去,女孩跟在后面。一个戴眼镜的男医生把脚从桌面上收了回来,懒洋洋地问道:
“怎么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眼镜医生似听非听,随后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处方单,头也不抬地问道:
“姓名?”
农民大爷:“项发财。”
“年龄?”
“三十六。”
眼镜医生眯着眼:“真实年龄?”
“三十六------你晓得,今年是我本命年。”说完,捋起裤管露出脚上的红袜子。
我和女孩面面相觑:“------”
眼镜医生唰唰唰开好了处方,撕下来,举在手上,环视一眼问道:
“谁去交费?”
问得好!我们三人互不相识,该谁去不该谁去呢?这事跟女孩无关,当然不该她去;我是被撞的,似乎也不该去;撞人的又是唯一受伤的,这------
我接过单子道:“我去吧。”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医生,你赶快给他缝针吧,一路上出了好多血。”
眼镜医生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不用你说。”
我急匆匆来到药房------
半晌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