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十几个身着制服的城管汉子从两辆面包车上跳下来,猛虎下山似的扑向那边的地摊。摊主们呼儿唤女、手忙脚乱地捡起一些稍值钱的货物塞入麻袋,撂上肩膀撒腿就跑。
一个手推着一铁皮炉子烤红薯的老汉没跑几步,被两个城管追上,一脚踹翻炉子,红红的火炭和香喷喷的红薯滚了满地。其中一个城管仍觉不过瘾,又从车上扛来一把大锤,把铁皮炉子砸了个稀巴烂。
卖薯老汉一屁股坐倒在地,呆若木鸡,深凹进去的双眼通红无泪。
与此同时,那边树下一个女孩正神色慌张地收拾着挂在绳子上的风筝,眼见得一个脸上有块胎记的城管冷着脸快步走来,女孩还在为缠在绳子上的几片风筝茫然失措------
我紧紧盯着女孩的脸,那抹惊慌之色竟是如此熟悉。
是在哪里见过?一定在哪里见过!
脑海里飞速闪过一幅幅画面:菜馆,篮球,关明卫,打架,一个女孩站在墙角惊恐地看着------
是唐晓静!我像根弹簧一样蹦了起来。
这时,‘胎记’城管已到唐晓静身边,伸手就去抓放在地上的一个大编织袋。显然,那里面装着唐晓静的全部家当。
不及细想,我下意识扬起手臂,手中的诺基亚手机闪电般朝‘胎记’飞了过去,正砸在他已经够着编织袋的手背上。
‘胎记’吃痛,手本能地缩了回来。就在他一错愕的工夫,我已经奔到面前,飞快捡起地上的手机,心疼地瞄了两眼,发现上面竟没有一丝裂痕,心里禁不住感叹一声,那导购诚不我欺也。
待到‘胎记’回过神来,我早已一手提起编织袋,一手拉着唐晓静,往前跑了起来。
‘胎记’和另几个城管哇哇叫着追了过来。
城管的司机见此情形,急忙发动车子,脚轰油门,面包车一冲一缩地追了上来。
我听着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面包车更是已经和我齐头并进。
偏过头来,我看见面包车司机脸上那嘚瑟的表情,似乎完全沉醉在这‘细狗撵兔’的快感之中。估计拿这种破面包当警车开着追‘逃犯’还是第一次吧。
我心里冷笑一声,拉着唐晓静的手不觉紧了紧,脚下猛然发力。但见唐晓静身子一震,脚尖随即离地而起,整个人风筝似的飘飞起来------
在一家商场门口,我停下了脚步。
唐晓静脸色煞白,好似梦里初醒般地看看四周,又看看站在身边的我。
我不自然地松开她的手,尴尬地笑笑,然后把编织袋提到她面前:
“你的东西。”
在喘息了一会儿之后,唐晓静的呼吸开始变得均匀,这才对着我怯怯道:
“谢谢你!”
我挠挠头说:“说什么谢,都是校友,用不着这么客气。”
唐晓静诧异道:“你都知道了?”
“呃------你别多心,我也是昨天碰巧听你原先的老板娘说的。”
唐晓静声音越发得小了:“上次那事都没来得及谢你,那伙打篮球的没再难为你们吧?”
那次跟关明卫之间的摩擦,说来也是因她而起,料想她应不至于这么快就忘记我这个为她出头的小白脸。
“暂时还没有,不过,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得开的,随他吧------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晓静欲言又止,眼神中似乎有一种难言的苦楚。
我也沉默下来。隐隐觉得,面前这个娇弱的女孩定是有什么不幸的遭遇,否则,现如今的孩子哪个不是父母心尖尖上的肉,不是实在过不下去,哪个做父母忍心让自己的儿女吃这种苦。照这么看来,她唐晓静跟我倒是有着大致相似的命运。
不由人不心生怜意。
“我们去那里坐坐吧。”为了打破这令人难堪的长时间的沉默,我指着一家茶吧提议道。
进了茶吧,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要了一壶相对便宜的碧螺春。
唐晓静没等茶凉就急急喝下两杯,看来她确实渴了,也顾不得慢慢品味和注重矜持了。
我单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却在想,难道她一天都没喝水吗?是没钱买还是舍不得买?缺钱的滋味我可是太有体会了,以前渴了时也没少喝自来水。
现在的她比初见时黑瘦了不少,她柔弱的肩膀到底扛了多重的生活压力,要如此顶着烈日、受尽驱赶去做卖风筝这样的薄利买卖?
看到唐晓静改用小口嘬饮时,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卖风筝能挣到钱吗?”
“能挣点,不多,这还要看运气。像今天如果被城管抓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扳不回本钱。”唐晓静看着杯子里的小半根茶叶梗说道。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找个稳定点的事儿做?”
“不是没找过,像那次在菜馆里做服务员,可发生那事后,我怕那些人找麻烦,就不做了。后来去给一个初中生做了一个礼拜的家教,他爸爸老是用那种令人讨厌的眼光看我,想想也不做了。”
“可你卖风筝也不能长久不是吗,等到入冬天冷了,就不会有人买的。”
唐晓静没有答话,失神地望着窗外。
我又往她的杯子里添了些茶水。这时,唐晓静缓缓回过头来说道:
“你两次这么帮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没什么。我叫楚欢,中文系的。你呢?”
“旅游系的。”
“像你这样,不影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