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恪那日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明钰不想打破心目中闵恪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美好形象,就没主动撩帘去看,假装不知,安然坐在马车里回了侯府。
但闵恪那个尴尬的画面终究还是被人看到了。
泰安三年年末,大齐燕京传出一段“佳话”。
说在闹市中那武济侯府的二夫人撒泼卖乖,和闵二爷起了争执,一脚将闵恪踢下了马车,随即抛下他扬长而去。
而双方争执的源头,是采买途中遇到了传闻中的荣显郡王。本该生气的闵恪都没怎样,却被温明钰踢了一脚出了丑。
一时间,传言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袭来,家家户户关上门把她当做饭后谈资,将温明钰贬得一文不值。都觉得能干出如此笑掉大牙的事的人,要点脸的都恨不得一头撞死。
明钰当然没这么想,只不过谣言传到太夫人耳朵里,气得她关了明钰禁闭,说是新年才将她放出来。
哪也不能去,明钰便安心待在怡棠苑,给五夫人未出世的孩儿做些小棉袜小斗篷,倒不觉得无聊。
听说五爷的病情逐渐好转了,也恢复了大部分记忆,只是出事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想不起来。而那个楠稞姑娘也未回芒宛村,五爷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无法狠下心去看她撞柱自尽,楠稞也不知怎的也改变了心意,竟然愿意就只做一个奴婢守在闵怿身边。
多余的事明钰却也不知道了,这还是她叫知夏那个嘴皮子好的去外面探听才知道的。
明钰想知道五夫人如何,知夏只是摇头:“都说五夫人这几日因为五爷清醒了挺高兴的。”
但是否是真的高兴,这个谁也不能代替五夫人回答,明钰自身都难保,更没太多精力和机会去操心别人的房里事。
闵恪已经两天没踏足怡棠苑了,派人去问,说是公事繁忙,便在前院歇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躲着她。
可闵恪有什么必要躲着她?他又没做错什么事,难道是觉得那天被她推下马车丢了面子所以无法面对她?
那也是他活该的。
明钰不想再让这些烦心事打扰自己的好心情,第三日也不差人上前院去问了,自己坐在床头绣花,一边听着知夏听来的各房发生的新鲜事,怡棠苑一阵欢声笑语。
前院就略显冷清了。
闵恪坐在书桌旁,翻看着手里刚刚拟好的奏折,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时不时瞥向门口的方向,好像无法专心的样子。
等到烛火烧尽,一阵噼啪声后,房里一瞬间陷入黑暗,闵恪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门被推开,偃武一愣,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就看到二爷入定一般端坐在那里,一时觉得画面有些诡异,但又不敢忘了正事。
“二爷,圣上请您入宫。”
这么晚了,皇宫已经快要落锁,萧桢在此时请他进宫,必定是有什么急事。
闵恪将奏折放下,绕过书案走上前,在偃武身边说了一句“走吧”,便抬脚出了门。偃武从小跟着闵恪,对他说不上了解,但总能敏锐地察觉到一些东西。
比如此时,他觉得二爷好像不想进宫,也不想待在书房。
好像想回怡棠苑……是忍着想要休了二夫人的想法吗?毕竟他那天可是亲眼见着二爷怎么摔下马车的,这两天他却一点脾气都没有,简直太奇怪了。
偃武转身跟上二爷,心里把明钰骂了一百八十遍才解气。
——
到了皇宫,闵恪大老远就看到了立侍在宫门前蹦哒的高常,大冷天的被萧桢赶出来迎他,再怎么老成持重也禁不住这寒冬腊月的冷风吹。
高常一见到闵恪就笑了,引他走向左边:“圣上在长秋宫等着大人呢。”
闵恪加快了脚步,也没问高常萧桢叫他来有何事。
结果刚踏进长秋宫的门,闵恪就看到一个蟠龙碎在自己脚边,里面的宫人跪了一地,个个低首趴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高常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圣上,闵大人到了!”
萧桢一回首,耸立的剑眉这才舒展开来,他对底下跪着的人烦躁地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又对高常道:“去,准备晚膳,将去年冬埋的千年醉挖出来!”
“圣上,那不是新年家宴上……”
“新什么年家什么宴?让你拿你就去拿!”
高常只得应是,转身去准备,一个内务总管,只要跟在圣上身边,地位再高也得跑腿!
没一会儿东西就准备齐了,闵恪没说话,上前落座,萧桢没在意闵恪的不敬,扭头看高常:“你还在这干什么呢?”
高常知道圣上今天气不顺,万万不敢上前触他逆鳞,就躬着身子向后退,出了长秋宫,泰然地立在门前守着。
然后擦了擦汗。
里面的萧桢这次没了出气筒,总算消下点气,他自己拿了一壶酒给自己满上,又伸手盖住闵恪的酒杯:“二哥,知道你不喝,今天就陪陪朕吧。”
闵恪看着萧桢杯中的烈酒,眼中倒映着盈盈水光,沉寂一时,他叹了口气,敲了敲萧桢的手背:“微臣陪圣上喝也未尝不可。”
“什么?二哥你!”
这下求人喝酒的那人反倒最惊讶,萧桢愣了愣,趁这空当被闵恪拿走了酒壶,也像他那样倒了满满一杯。
“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萧桢看闵恪这一番动作,一瞬连自己的怒火都忘了,一门心思想八闵恪卦,像个绿头苍蝇似的搓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