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翎说话太过咄咄逼人,而且在这么多人面前一点也不给他面子,闵怿的脸彻底拉了下来,只是还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他咬牙一字一句道:“伯举,你不要太过分。”
季翎却没功夫在这跟他闲扯,他向后一撤,冷冷地看了一眼楠稞,目光似要将她碾死,然而最终却是越过两人,屈膝蹲到季氏身旁。
“罗太医说你情况又不好了,可是谁又欺辱了阿姐?阿姐若受了委屈,不必忍着,侯府会为阿姐撑腰的。”
他没说明是哪个侯府,但又像两层意思都暗含了。话不是对季氏说的,更像对二爷和五爷说的。
明钰以往还觉得这个世子爷看起来甚是不靠谱,没想到他也有如此剔透的一面,想归想,她的目光却没离开过楠稞。
楠稞脸色煞白,六神无主地看着地面,不知心中在思量着什么。
在季家姐弟低语的时候,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突然跪到闵怿身前,脸色绝望又无助:“怿哥,侯府不容我,是我痴心妄想了,二夫人和五夫人亲弟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抬起双臂向前一伏,声音悲戚无力:“楠稞与怿哥有缘无分,却不愿苟活于世,愿五爷五夫人琴瑟和鸣,也给我一个了断罢!”
她说得如此言辞恳恳,叫闵怿瞪圆了双眼愣在那里,其余的人皆脸色各异,一片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明钰勾了勾唇,在众人的注视中突然弯下身,从右腿小腿肚子后面摸出一把匕首,直接扔到了楠稞前面。
闵恪神色一动,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百褶裙。
昨日他可不记得明钰身上藏了这等危险的物件。
那边明钰已经开口了:“你若真想寻死,谁还能三番五次地拦住你不成?我看你真心可昭日月,此举既全了对五弟的情意,又维护了五房的和谐,可谓两全其美,我私心也想助你一助,快动手吧。”
楠稞愣愣地看着身前的匕首,抬头望了一眼闵怿,便要伸手去够,闵怿却比她动作快,一把夺过了匕首背到身后,一双凶目瞪向明钰:“二嫂,你非要将人逼到这种境地才成?”
明钰笑容不变,闻言有些诧异:“竟是我逼迫的吗?”
她慢条斯理地走上前,面色可惜道:“楠稞姑娘救了五弟一命,对侯府恩重如山,又道破了歹人的奸计,也是勇气可嘉,侯府什么都能允你,保你一生安逸顺遂更是不难。”
她已走到二人面前,目光深深地看着楠稞,语气逐渐冰冷:“你却偏偏要自贬身价,甘愿委身做一个妾,做便做吧,还想全了名声,到五弟妹这里求个心安,若是不被祝福,又想以性命相胁,难不成这些,都是我逼你的吗?”
明钰这一番话说得楠稞哑口无言,顿觉自己仿佛tuō_guāng了衣裳站在她身前,心思全被被洞悉,毫无保留。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明钰突然沉了脸,话锋一转,转头神情冷漠地看向闵怿:“楠稞姑娘有怎样的心思和手段,怀着怎样的情愫和情意,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五弟你做出的选择。”
“二嫂这话是什么意思?”闵怿锋眉一纵。
明钰讽刺般笑了笑:“五弟明知故问不觉得可笑吗?”
闵怿脸色变白,心像拴着千斤坠一般向下落。
他不知道二嫂所说的选择是何意,选择,必是要取其一,舍其一,没有二者兼得的道理。二嫂说出这样的话,意思是他若要纳了楠稞,便会失去芸娘吗?
可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愿不愿意都该是他一人说了算……对了,二嫂从未说过不让他纳妾,她只是在提醒他,如若进新人,就是要做那种取其一舍其一的选择。
他忽然转身去看芸娘,提步匆匆走过去,庞大的身躯挡着光,阴影之下芸娘的形容更加憔悴了。
“芸娘,你不愿,是吗?”
季翎冷哼一声背对二人,仿佛要替他阿姐回答一般。
季芸却突然笑着摇了摇头,在闵怿就要面露喜色的时候,她嘴唇轻启:“五爷在问妾身之前,合该先问问自己的心,若是已有答案了,就不必再问妾身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气息,放到一起却觉陌生。
她不想逼他,甚至也觉得自己太过刻薄了,她想过要容忍,要宽容,要大度,可惜却连腹中孩儿都要保不住了。
妥协只会让她余生更凄惨,季芸哪怕孤独一生,也不愿看着五爷和别人同床共枕。
她是文远侯唯一的嫡女,被宠着长大,任性至此,从不是没有脾气的人。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那日她说钦羡温府,都是认真的,那里多好呀……
闵怿看着芸娘出神的模样,嘴角弯弯,可眼神没放到他身上,便忽觉心口一疼,好像被银针扎过一样。
“可是……楠稞毕竟救了我……”
明钰看到当闵怿说出这句话后,季芸叹息着闭了闭眼,好像终于要放手一般,她倏地提裙上前,眼中闪过怒色:“五弟何须用这种借口搪塞五弟妹!你扪心自问,是否对楠稞姑娘真的动心过?”
手臂一紧,明钰回头,看到闵恪正拉着她的胳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是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贺氏也走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二嫂,这些事还是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明钰知道他们是怕自己管的太宽,容易最后落得一个两头不是的局面。
闵恪和贺氏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