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不时飘过一两朵云彩,天色还未大亮,但黎明的光芒和金光灿烂的紫禁城交相辉映,显得越发耀眼。
贡士们依照会试成绩,有序地排列在太和殿前的空地里。
太和殿前的青铜狻猊耀武扬威地凝视着他们,似笑非笑。
无论内心是激动、紧张、愉悦,还是恐惧,所有人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竭力使自己显得淡然。
除了沈长念。
本就白皙的脸颊此刻一片惨白,额头的汗珠慢慢地凝聚成颗粒,他极力想稳住自己的身形,却总是摇摇晃晃,腹中难耐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犯了胃病。
不是没有人发现他的状况,但这是在规矩森严的皇宫内,没有人会因为一时的同情心而拿自己的仕途作赌注。
光亮衬得他的面色愈发苍白。
“宣一一诸位贡士面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嗓音尖锐的小太监将声音拉得极长,在静谧的皇宫内更显突兀。
沈长念收回捂住腹部的手,忍着疼痛紧跟其他人。
太和殿里,严佑元高坐在龙椅之上,下方是钦点的臣子和摆放整齐的桌案。
众人按照规矩,纷纷行礼,谛听皇帝的教诲和劝告,然后按次序入座,完成殿试。
沈长念左手捂着腹部,紧握毛笔的右手不停地颤抖,他极力控制笔势,但写出的字迹完全比不上平常。
完了。
沈长念苦笑,他强迫自己把心思从疼痛转移到试卷,一字一句地审题,缓慢地下笔。
太慢了。
慢到太监通告“时间到,诸位考生停笔”时,他的答案还差几句。
他匆匆添上一句话,然后立刻落笔。
皇帝安稳地坐在高处,亲自监考,他早就发现恩师的嫡子状况不对,可是考生人数众多,作为一国之君,他不可能因为一个沈家的后生而强制停止考试。
不过,这之后的名次,却又不好说了。
沈长念被送出宫门时,他的腹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剧烈。
下朝之后刻意在宫门边等候的沈重看见他的模样,心底一惊,满含关怀地出生询问:“可是今日吃坏了肚子?”
沈长念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加之现在头昏脑胀,也不愿意深究,径直点头,瑞祥立刻扶着他上马车。
沈重撩开车帘,待瑞祥将沈长念安置好之后才放下,车夫驾车回府,父子两人少见地单独相处。
沈长念整个人几乎完全瘫倒在座椅上,沈重看见他这副模样,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勒令车夫驾得更快些。
马车的速度太快,沈重感觉四面八方都在晃动,再加上车内透气不好,他撩开窗帘,希望能换些新鲜空气。
春日和风吹进马车内,沈重深吸一口气,神志顿时清醒不少。
铁锈味。
沈重微不可见地皱皱鼻,放下车帘,那味道却越发浓烈。
他短暂地吸气,寻找着气味的源头。
脸色大变。
马车停了。
瑞祥谨慎地搀扶着半睡半醒的少爷,他的手摸到沈长念身上的大氅,心底觉得这颜色太老气了些。
当然。
因为这大氅是沈重的。
沈重望着沈长念和小厮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很愤怒。
没人敢近身询问,只有傻乎乎的全安跑上前,行礼问道:“老爷,您怎么不进府呀?”
“全安”沈重此刻的声音喑哑地仿佛冬日里冻结的深湖,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反问,“夫人出府了吗?”
“没有没有,最近夫人都在家里替长念少爷念经祈福。”全安挠挠头,思索了一会儿,露出傻里傻气的笑容“夫人真好,要是我也有夫人这样的娘亲就好了。”
沈重没有搭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快步走向寒香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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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念完佛经的周氏毕恭毕敬地供奉三柱香,侍女搀扶着她起身,她却感觉膝盖一阵酸痛。
“我像是老了”周氏轻拍侍女的手,拒绝她的搀扶,直接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笑道“当年,我可是……”
踹门声打断她的话。
众人或是惊讶或是生气地望向正厅的堂门,见着来人,却都垂下头,不敢直视主子。
“都出去”沈重的眼神扫过,他稍稍克制住自己的怒气,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
周氏抬眼看他,没有阻止。
下人们纷纷告礼,周氏起身,确定其他人都离开后关紧房门。
沈重死死地瞪着她,花白的长须伴随着面部的抖动而颤抖。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也不必与我装夫妻情深的模样。”周氏看着他这副样子,讥讽一笑:“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找你做什么?”沈重兀自低喃着这五个字,气极反笑,“长念是女儿身,对不对?”
周氏饮茶的手一抖,茶水洒落在桌面,晕染开来,她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这副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重夺过她手心的茶杯,丢至桌旁。
他紧蹙眉头,枯瘦的拳头捏紧时发出声响,岁月残留的皱纹更让他的面容显得狰狞。
他单手掐住她的喉咙,恶狠狠地问道:“长念怎么会是女人?”
周氏听完他的话,原本的害怕都化为讥诮,她直视着沈重充斥着愤怒的双眼,笑容越发明显。
“沈重,长念为什么是女儿身,你难道不清楚吗?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当年生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