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梦有些分不清翎。
若真要说他是残酷冷血,可这最后的决定,也算是让活受罪欲死不能的冷开艺得到了施舍一样的解脱。
加上那份悄然极致的叹息。
他无端开始思索,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铁骨。”翎又道。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是有些缥缈,“那孩子,给你养吧。”
音出一瞬,位在铁骨腰间的白景梦明显感觉到少女的身子顿时就僵住了。
“”
少女一阵沉默。
过了好半晌,白景梦才听到头顶传出铁骨的回话。
如同她本身套在白骨外架的那层面囊皮相一般,不真实,没有任何情绪地应了声。
“好。”铁骨道。
“无事了,先归吧。”翎道。
“是。”铁骨回话。
尽管白景梦还想留在此地多看察一番,无奈他现在只是附在骷髅头上的灵视,只得是跟着铁骨浑浑噩噩一起顺着罪渊的地道出了牢狱。
外面的空气带着一点夏暑特有的润湿,晚风轻吹掠鬓云角,月升始与一点凉柔。
静谧祥和。
仿若那方才发生的猩浮寒血通通是不存于世的一种臆想。
白景梦跟着铁骨蜿蜿蜒蜒走了好大一长串的路,甚是拐过了好几个走廊院落才回到了之前的方正院落。
却是在院落门口,铁骨就止住了步子。
是犹豫踌躇了好大半天,白景梦才感受到铁骨一步步踩上如意踏跺的动作,但却走得相当缓慢。
似乎内心在极力抗拒着进入面前的房间,也不愿推开楼梯尽头那两扇木质雕门。
仿佛是那门后面有十几匹凶神恶兽在垂涎狼咽地等着她般。
这后面究竟是有什么?!
白景梦越来越好奇,竟然也跟着少女慎重的行径,一步一点,一步一点,将整颗心脏提了起来。
悬起了十二万分的紧张。
每一次迈脚都如履薄冰。
但
凡事都有到底的时候,这仅仅只有十步的阶梯。
终是到了头。
少女又在门前停留了片刻才伸出双手推开木门。
里面亮着的灯火挡避不住似的霎时就从门缝开启的间隙全蹿了出来。
连着一起的,还有一个三岁孩提的哭声。
没有饿狼,也没有异兽,更没有什么机关暗器兀然袭来。
仅有的只有那一声声让人躁烦得不行的哭声。
铁骨的手在哭声传出的刹那再次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半将半就的,顺着门枢的转动将木门敞开。
房间的装饰是一个少女正统的闺阁,面前是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面滚边着流云火花的细致花纹。左手边的窗栏旁,是花梨木做的案台,干干净净,纸墨笔砚一样没有。
铁骨回身关了门,往右边的里卧走去。
里卧的周围全是深墨色的幔帐,直叫人有些闷得慌的压抑。
内阁里的床榻边,坐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娃,脑袋上扎着用粉嫩绸带缠绕的两个小辫儿,一身浅淡色的布料和屋里所有深色的东西都一概不搭。
“爹爹,爹爹。”
那小儿似是哭到嗓子都吼破了,叫嚷的声音竟是有些沙哑,连着眼泪鼻涕和着口水一起涌在那脏的不行的小脸上。
铁骨眉间一皱,确实是满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冷开艺的女儿?
白景梦瞟了一眼那哭啼的孩童,便立即开始打量四周。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能透漏出这铁骨的身份
他的视线在扫了一圈后,最终停在了窗桕边一整排不大的金色佛莲上。
每一朵都只有五岁小儿拳头的大小,个个工工整整,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白景梦望眼欲穿的盯着那些小金莲许久,努力回想着到底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少女的来头。
在他的印象里,似乎真有出现过金莲花开的词,只是真当是突然要拼命拎住那丛记忆里的苗头时,却是怎么也抓不到底儿,也没法拔出看个究竟。
白景梦的余光不经意沿着窗户,映进了屋外的天色。
夜幕已然不是之前的深寂,该是快要到夜幕阑珊时。
白景梦骤然意识到,自己是翎前脚刚走后脚就偷溜出来的!
眼下翎和兰凌在罪渊里说那么一会儿话后该不是要回来了?
他赶紧是即刻抛下了心中所有的疑虑,立即找准了屋外肉身所处的位置,收回灵视!
在自己身体里再次睁眼的瞬间,白景梦顿时觉得身遭周围的东西忽而放大了几倍,站起身时脑袋还一阵晕眩。他出手扶住前面遮掩身子的墨竹,到底是适应了一会儿才完全恢复正常。
想来是之前一直将灵视附在铁骨腰间的骷髅头上,才导致这样的。
无论是看什么东西,都放大了好几倍,甚至多了好多重影,白景梦的脑袋一片混沌,不舒服得很。
他紧了紧眉,赶紧稳了脚步身轻足蹑地回到了小竹屋。
好在,翎还未曾回来。
大概是动身前去了冷家余党的巢穴了吧?
这样一想,白景梦又回忆起罪渊里他看到的另外一樽瓷罐,冷开艺父亲那樽。
胃里一阵波翻浪涌,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在酒楼里吃好的饭菜,都要漫上喉尖吐出来。
“”
白景梦脸色铁青的又给憋了回去。
他手撑着小竹屋的门框,听着身后一片沙沙摇曳的声响,是在竹屋门口站了有好久,才走了进去。
白景梦突然觉得整个屋子都变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