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弯弯倒是好眼力,一道进入的两位中奖者都是气度翩翩腰包鼓鼓,即便做不成月弯弯最终的入幕之宾,别的姑娘也早把滴溜溜的媚眼准备好了。
我们被引入一间厢房内,只一眼就让人想到温柔乡。面前一片朱红色落地纱幕,我只能看见一道绰约的身影坐在矮榻边,朦朦胧胧。
月弯弯轻轻道:“我想寻一位知己。有哪一位愿为我赴汤蹈火吗,三位大人?”
这声音又柔又酥,听得我心尖一颤。我叹气,连我都愿意为你刀山火海了,月弯弯。
那两位不晓得哪个捏的是“曾”字,哪个是“知”字,就以年纪大小,姑且分辨为大兄弟和小兄弟罢。
大兄弟道:“你跟了我吧,我名下布庄无数,什么绫罗绸缎,都给你撕着玩。”
开连锁店的。
小兄弟道:“在下愿为姑娘摘星探月。”
……写酸诗的。
言罢两人齐齐看向我,我忖了忖,摊手:“我还是赴汤蹈火去吧。”
他俩瞪着眼睛看我,好似都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月弯弯先他们一步讲了:“你是个女人。”
那两个一脸畅快。
我再次忖了忖,道:“比男人好。要是有一天你漂亮的脸没了,我还是会爱你。”
“……”
月弯弯的房间陷入了一场死寂。纱幕后有竹片碰撞的低低窸窣声,忽然她轻笑:
“那,我便请这第三位公子一杯茶吧。”
须臾之后,只余我们两个独处,我端茶嘬了一口,感叹道:“我还是觉得仿佛在梦里。”
月弯弯乜我:“怎么说?”
“你今天这么大的排场,不想挑一个用来傍身的大人物么?我没想到我有什么用处。”
她思索道:“但倘若此时房里坐的是个男人,谈的就应该是我这衣带怎么解的问题。有你这么位女客,也算一种人生经历。”
我困惑道:“女客也可以谈怎么解衣带的。”
她笑道:“男人、女人,□□的样子都是一样的。你看我时并没有那个心思。”
“好吧,你赢。可接下来要做点什么我却说不上来了。”我摊手,“抱歉,我也是第一次来。”
月弯弯一派从容:“已命人切了瓜果上来了,一会可以用些。不如听听琴吧,我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个了。”
我答:“说笑了。姑娘是一代贞平,自然才华过人。只是我不便听琴。”
这不便之处是什么呢。关录淑过去是个弹琴大触,但我并不会。我假失忆后见过她最爱的那把琴,彼时我将手放上去却不会拨,便做出一副羞愤难当生无可恋的样子,好似那琴戳着我的伤心事。
后来那琴砸了,也再没人在我面前提这个乐器。
月弯弯眉尖一挑,什么也没问,只道:“我仅仅是涉猎广罢了,所谓贞平不过一种噱头,并不必样样精通。”
我感到很惊奇,既然说这是个噱头,她本应该全力维系她才华卓绝的形象。然而始终她漫不经心,好像对这个贞平也看不太上。
我问道:“你干嘛那么诚实?”
她一怔,鲜见的不接话,我续道:“那你不妨更诚实点,告诉我,你选中我真是为了添那一笔人生经历?”
要说月弯弯任性,我信。但应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那种任性。否则,我还是更信有什么内情。
她偏头静静看着我,在犹豫,在思量,在挣扎。我也认真地看着她,那一刻就像面对着一本玄妙难解的书,却因受到吸引,而迫切地想解开它。
半晌她自嘲一勾唇,一字一句地断着:“不是。”
“我选你是因为,我原本想,在今日把自己彻彻底底卖了。可是我怯了。而你就站在那里……一个女客。恰好就是个绝好的退缩机会。”
我问:“有难处?”
她淡淡道:“罢了。也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难。”
一记叩门打断了这场对话,服侍的小丫头进来奉送水果。我一声不响地等着她退出去,手上扎了一块甜瓜啃着,两扇推拉门“叭嗒”合上了,才道:“借你床躺一躺。欢场我还没进过,不知道红绡滋味。”
一拂幔帐,走了进去。
其实我是莫名不悦她这样说一半留一半,好像耍着我玩似的。当然也可能是到了这种服务至上的场所,滋生了大爷脾气。
这样不太对,我一时没忍住罢了。月弯弯本就是天上的月亮,圆缺悲欢都一应高高悬着,或许是她这样反而引人探究,探而不得又着恼。
我边走边道:“你进来。”
她很坦然地提步走来,我忽然停下,一个猝不及防的转身,探手取了她绾发的钗。月弯弯一头青丝应时散下,甚至几缕碎发放肆地窜到肩前,自带美人的迷惑。我却专心盯着那钗:“哦,真是你的月牙钗。”
月弯弯定力极好,被我突然冒犯,脸上一丝波澜也没惊起,顶多微微垂眼,说道:“小心。”
我打断她:“我知道。小心伤手。”一面说,一面碰了碰,“确实挺锋利的,ròu_tǐ凡胎,搞不好能戳个大洞。这种东西危险不说,还容易惹祸上身。”
她道:“我从前有一柄匕首,后来被人没收了,只好改用这个。”
我承认我抢她的钗子,带了点试图激怒她的恶趣味。然而出师不利,我消停下来,把月牙钗还给她:“用上过吗?”
“没有。”她忽然笑了,“以往拿着那柄匕首,是害怕;后来的月牙钗,仅仅是纪念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