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回头道:“谁说我要去招惹他了,本少爷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
唐钕歧手扶着栏杆,望着布丁渐渐消失的背影,一股子落寞涌上心头。其实,唐钕歧只比布丁大三岁,本应是名门淑媛,奈何命运捉弄,沦落风尘。多年来逢场作戏,虚与委蛇,唯有刚刚像回到儿时般自在快活地戏耍了一回,布丁一去,这种真实便立即从眼前消失。这时,隔壁的房门吱嘎一声敞开。师爷戚佑才走到唐钕歧身侧,在她手里塞了一两银子。温言道:“你做得很好。”
唐钕歧脸上又恢复成风尘模样,嗲声道:“师爷,恐怕你的计划要落空了呢?小东西猴精,区区一个破簪子,哪值得他去冒险?”
戚佑才自信一笑:“戚某这一生,别无所长,唯独善于观相之术,无论什么样的人我只消瞧上一眼,便能看出他有几分气象。我绝不会看错人,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布丁是不是那小霸王的对手。”
师爷戚佑才为何会在此?原来,昨日布老爷断案,完全凭着主观臆断,半偏半向着布丁,案子断的可以说是武断至极。而戚佑才从始至终观察着众人的面相变化,真伪虚假在他眼里昭然若揭。布丁一副油肠滑骨,没逃脱戚佑才的双眼;唐钕歧一进大堂,从畏怯闪烁的目光中,又被他看出此女的心虚;而魏寅生的屈打成招,他也历历在目。待布老爷断完,戚佑才也想好了以毒攻毒之计——就是想方设法让鬼机灵的布丁去对付骄横狂妄的小霸王。二人年纪相仿,各有优劣长短,倒是个很好的对手。
戚佑才心中计议一定,先是私访到唐钕歧这里,几句话,就问的唐钕歧无言以对跪地求饶,答应听他指派。然后,戚佑才又去狱中探望魏寅生,得知了大牙挨揍和家传铜碗之事。簪子和铜碗这两件事使他简单了解到布丁是个怎样的人。毫无疑问,布丁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抓住布丁这一特点,戚佑才自信能完全驾驭布丁,使其按照自己设定的路线去走。由此可知,一个并不值钱的簪子莫名其妙地飞到小霸王那里,自然是师爷戚佑才计划的第一步。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目前小城里最风云的两个人物碰面。
然而,事与愿违,许多天过去了,事态并未按照戚佑才设想发展,甚至二人根本未照过面。戚佑才不禁有些焦虑,差亲信家人戚升前去打听,方知布丁最近常去江边钓鱼,几乎是每日一早出门,直到黄昏十分才回家。
戚佑才得到这个消息,自信心大受打击,蹙眉不语。家人戚升是戚佑才的堂弟,虽是农户却十分有上进心,农闲无事时,自修了四书五经。后来,戚佑才被布泰珲聘为师爷,每个师爷按例都会配给一个跑腿的差卒。戚佑才便跟知县求情,将这个堂弟带来做了他的随身仆从。戚佑才之所以看中戚升,不光是他知书识字,还因他行事上精明,人也老成。此刻,戚升看表兄愁眉不展有心助其一臂之力,便道:“兄长啊,到底为何事忧心?怎的如此关心一个半大孩子?”
戚佑才道:“告诉你也无妨,但须你知我知,不可向外透漏半句。”于是,便将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计划告之。
戚升闻言哈哈一乐,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堂兄,想让二虎相遇有何难哉?”
戚佑才闻言大喜:“看来,我这堂弟有胜过愚兄的智谋啊,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戚升附耳道:“兄长只须这般这般……”
戚佑才面露喜色,点头喃喃道:“布丁啊布丁,你莫怪我心太狠,只因你太聪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