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御史台那边通通哑了声, 镇远侯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同时暗中递了个眼色给自己学生,学生会意, 清了清嗓子出列了。
“娘娘,恕微臣直言,您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纵然您的生活与岳群川有天差地别,可您依然是岳家的人。众所周知, 岳群川当年为了打压异己不知暗中杀害了多少人,如今身为后辈的您竟然可以稳坐凤位,这让受害者情何以堪?”
闻言, 岳凌兮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身穿绯衣、腰悬鱼袋的五品女官, 人长得眉清目秀, 顾盼神飞, 身段亦是轻盈曼妙, 只凭一根犀带就扣住了不堪一握的腰肢,胸口的白鹇本是振翅高飞的模样,却被勒得微微变了形。
这样的俏人儿朝廷上下找不出几个,她一说话, 便引来了大批注视的目光。
岳凌兮没有理会她暗中掀动的声势, 只是淡淡地叙述着事实:“二十年来, 我既没有受过岳群川一分恩惠, 也没有助他造一分孽, 甚至见都没有见过他。我是姓岳,可我也是受害者,我的父亲母亲以及族人皆因他而枉死,我与你们同样痛恨他的所作所为。”
“娘娘这番言论即便能说服我们,也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秦凤衣面无表情地说。
“她不需要。”楚襄冷声开口,“天下人若要口诛笔伐,冲着朕来便是。”
秦凤衣被那饱含凌厉和威严的目光一扫,顿时脸色发白,还没来得及出声,却见岳凌兮弯了弯粉唇,露出一丝轻轻浅浅的笑,犹如浮在蕊尖的那一滴透明露水,格外清新馥郁,瞬间驱散了她的窘迫。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大人家中是颍川秦氏的分支吧?”
“是。”
秦凤衣不知道她为何会对自己这个五品小官这么了解,拧眉思索之际,又听见她和缓地说道:“颍川秦氏曾在前朝出过一位很有名的人物,可惜最后成了陷害忠良的不义之徒,至今许多寺庙里都还保留着他的石像,供人捶打,想必大家都很清楚。”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大人如此聪明,应该不会不明白。”岳凌兮羽毛般的长睫微微一扬,露出些许清湛的光芒,“谁都不能保证祖上没有犯错之人,秦大人如今能够站在这里,难道不是陛下与同僚的认可?推己及人,与岳群川没有一丝瓜葛的我又何其无辜?”
几句话连消带打,竟教秦凤衣无言以对,环视一圈,望向她的视线之中都依稀掺了点别的东西进去,似在暗道她心胸狭窄,她顿时涨红了脸,微一咬牙,退回队伍之中不再说话了。
唇枪舌战暂停,岳凌兮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藏在水袖中的柔荑不着痕迹地托了托腹部,待那股沉重的压迫感缓和了一些,她才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顶着八个多月的肚子,又跪了这么久,她的体力想必快到极限了。
楚襄坐在上首,把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一阵磋磨,刚准备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她扶起,某个不识好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即便娘娘能与岳群川撇清关系,可毕竟在西夷待了那么多年,臣以为不妥。”
说话的是个老学究,思想顽固又古板,显然是没有理由可以争辩了就故意拿她在西夷的经历说事,含沙射影地把所有人往奸细的方向带,不料惹得宁王当场发怒。
“照罗大人的意思,本王是不是也该卸了这身爵位和官职以表清白?”
宁王妃是西夷人众所皆知,本是实打实的攻击理由,可在宁王冷如寒铁的面容之下,竟无一人敢多言。
“诸位莫不是欺我们北伐军的将领都在坚守阵地,无人在朝发声,所以敢如此大放厥词?”谢怀远拄着拐杖缓步上前,看似噙着一抹淡笑,说的话却极尽嘲讽之意,“灵霄关一战,娘娘耗尽心血设下双重幻象阵,歼灭了二十万敌军,难道这还不足以表明她的忠心?”
夜言修亦道:“不仅如此,北伐军挺进的一路上遇到过许多血腥残暴至极的邪阵,全仰仗娘娘慧心相解,后来即便有孕在身也坚持彻夜绘图,并命我送往前线,直至今日,前线的北伐军依然在沿用娘娘的阵法,可谓百战不殆,所向披靡。”
“凭你们两个这张嘴恐怕改变不了罗卿的想法。”楚襄面无表情地看向下方,目光冷戾,瞬间冰贯千里,“朕觉得要送罗卿去灵霄关亲身体会一下,这样他才知道将领和士兵们有多景仰皇后,也才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八个字的意思。”
陛下竟要把他送去战火纷飞的前线!
罗仲良一把年纪,哪里禁得起这种折腾?听完脸色就变了,连胡子也跟着发颤,半晌都没挤出一个字来。其他的大臣也终于把这场戏看明白了,陛下是铁了心要护着皇后,谁想动皇后,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有聪明的已经察觉到后宫异常的平静,更不敢多话了——太上皇及太后娘娘都默许了此事,他们又如何撬得开这块铁板?
可惜依然有不识趣的人存在。
“陛下,您闭塞言路,真令老臣心寒啊!”
罗仲良痛心疾首地呐喊着,楚襄却无动于衷,俊脸一片漠然,眼看着这件事即将尘埃落定,岳凌兮突然开口了。
“陛下,臣妾尚有几句话要说。”
楚襄扭头瞪着她道:“你最好不是为谁求情。”
“臣妾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心思为别人求情。”岳凌兮冲他柔柔一笑,随后缓慢地环视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