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鬼,各个义愤填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乌泱泱的一眼望不到边际,齐刷刷地跟在玉琴姐后头。
这阵势,也真够强大的了!
就在这当口,大巴车突然熄火了,司机在那儿一通骂骂咧咧,抱怨着他驾驶的车辆过于老旧。
车上,那两个女人并没有什么慌乱的举措,就听年岁大的女人轻哼一声,冲我命令道:“下车!”
我赶紧跟司机商量将门打开。俩人昂首挺胸下了车。
好一番恶战,我也真是开了眼界。
那些鬼们打架,不像我们平时所见那样,用拳脚往要害之处招呼,他们只是想把对方拽倒,反正我觉得是那样。
玉琴姐率领的几百个大鬼小鬼,将那娘俩团团围住,抽冷子就有人上前撩饬一下,扯裤脚或抓头发,那娘俩背靠背疲于应付着。
有个男鬼表现得格外抢眼,上蹿下跳蹦得欢,后来就见他舞舞扎扎冲了上去,就地一滚,想要扯住小姑娘的裤腿,没曾想被小姑娘飞起一脚,踢出有十几米远。好惨啊!
最后那娘俩终于招架不住了,两人手拉手,一耸身,腾空而去。
这架也就结束了,没分出输赢。玉琴姐跟小柔都上了车,继续向县城进发。
小柔兴奋异常,叽叽嘎嘎说个没完,她还没打够呢。
我说了昨天海爷爷来家的经过,那母女俩一直不离左右,接下来该咋做?
玉琴姐叹了口气说:“看来她们是铁了心要将我跟大海哥拆散呀。我等了五十多年,绝不能在这最后关头让大海哥走丢……”
“玉琴姐,你能详细说说吗,估计海爷爷发现口袋里的银行卡,还会送过来,到时我也好帮你传话,实在不行,咱们把话写下来交给他,你看成不?”
小柔说:“对啊,小哥的办法好,姐姐你把事情原委说出来,有啥嘱咐让小哥写好交给海爷爷,让那娘俩干瞪眼没招哈。”
玉琴姐想了一下说:“那我就说说吧,尽可能说的详细些,你们别嫌烦就好。
我叫张玉琴,我住的那个村子也就是兴旺村,最早那里只有两户人家,一家姓李一家姓张,是从关里逃荒过来的。
我就是张姓人家的后代,大海哥姓李,叫李大海,不用我说或许你也能猜得到,他是另一户人家的后人。
小时候听我奶奶说——她可喜欢跟我讲过去的事儿哩!我们老张家和老李家是结伴出来逃荒的。
两家十几口人。本来还要往北走很远,但路经兴旺村时,老天下起了雨,瓢泼大雨,没完没了一连下了好几天。
两家男主人凑到一起合计着今后的出路,说到哪里都是从地里刨食儿,还不如就在眼前这块地面上落脚算了,况且老天都在极力挽留呢。
于是就开始上山伐木造屋下地开荒播种,河里有鱼山上有野兽,眼前的困难不愁捱不过去。等秋季地里的粮食收回来,日子就基本上变得羽翼丰满了。
那时——具体是哪一年我还真不清楚,听奶奶说她那时还不满二十岁,嫁给我爷爷还不到一年。
村上只两户人家,就感到有些孤寡有些不热闹,填饱肚皮后两家人凑在一起难免会有些落寂之感,都盼望着能有更多的人员加入,人多才能势众嘛,就给当地起了个寄托希望的名字:兴旺。
那年代兵荒马乱的,想兴旺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儿。为了活命,逃难的难民或闯关东的关里人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没过几年,兴旺村就真正地兴旺起来了,房子一直修到了山脚下,到解放前夕,拢共差不多有两百多户人家,好大的一个村子了。
东北早些年可供开垦的地多,且肥沃。
我们老张家和老李家是村里的大户,地多得每年自己种不过来,就租给那些没有土地的新户或游民,秋后收租子。
日子过得很殷实。人只有在努力发奋时才会约束好自己,富足以后往往就会由着性子来。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爷爷迷恋上了赌博,经常几天几夜不着家,到镇上或别的村子里赌钱。
听奶奶说刚开始时爷爷可是没少赢钱呢,还赢过好多张别人的地契,甚至还赢了别人的老婆领回家来。
我问奶奶:‘爷爷领回别人的媳妇你咋整啊?’
奶奶就呵呵地笑,哈喇子从她那豁牙子间直往外流淌。到现在我也没清楚爷爷赢回来的女人是啥样,后来又怎样。
常赌必输。奶奶说这是真理呢,没谁能倚靠赌博发家致富。
后来爷爷输钱的时候就多了,越输越多,那些个日子简直就没有光亮,啥都是灰秃秃的。奶奶每每说到这些,都会用她那带有黑色指甲的粗糙手指揩眼泪。
‘没法活人哩,’她说,‘整天提心吊胆,就怕你那个挨千刀的爷爷哪一天把我也卖给别人啊!’老家在山东,想投奔个人出去躲一躲都没个去处。
后来,爷爷将家里所有的一切都输得精光,还好没有将老婆孩子押上牌桌。
太爷太奶连病带气相继去世,债主隔三差五就来催促爷爷搬家——房子已经是别人的了。
没法儿,爷爷便领着一家人投奔李家。人家李家这些年都务正道,家业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看在以往的交情,李家收留了爷爷,将偏岔的一间房子腾出来给爷爷一家住。从那时候起,我家和大海哥家就算是结下了千丝万缕的孽缘……”
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县城。玉琴姐要去安慰一下那些帮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