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真大,带着电闪雷鸣。
林瑶把一头白发挽好,对躺在床上的林莲儿说话。
“娘亲没照顾好你,叫你那杀千刀的父亲独吞家产,林家家大业大,如今也毁在娘的手里,娘害死了林家八十多口人命,已无颜活在这世上,只是死了也无颜见林家列祖和已先赴黄泉的爹娘。娘无处可去,只好去陪你。”
床上的女孩穿着粉色采衣,她已经死去很久,不能回应林瑶的话。
林瑶最后照照镜子,这辈子,她都没想过二十七岁的她,竟然是这么结束自己的一生。她很快踏上一条死路,用一条白绫已死作结。
可如果还有什么不甘心的,约摸是很想把司月白千刀万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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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瑶突然惊醒,大口喘着粗气,吓出一身汗。
晌午的日头太毒,想把人扒层皮。林家院子里耷拉着枝条的垂柳毫无生气,掩在叶间的知了没命的叫。
在旁边伺候的丫头赶紧过来扶她,“小姐你又做噩梦了?这都小半个月了,请的那些大夫总说小姐有心结,吃了好些药都不管用,真是些庸医。”
林瑶叹口气,她重生回来已经十几天了,眼下还不能适应。如果她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了无牵挂。可偏偏叫她重生回来,重生到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
她带着记忆回来,每每想到那些撕心裂肺的往事,就想发疯发狂,就想立刻拿起刀子去把司月白活剐了。
见她不说话,丫鬟也没再说什么,端杯水给林瑶,识趣的退到一边。
林沣当年凑足银子到京都做生意的时候,妻子已身怀六甲。路上经过静虚观,道观里清修的道士望着林沣的夫人满脸的悲悯。只说这个孩子命格诡谲,此生注定凄惨而亡,不如孩子生下之后,送入道观养着,虽不能改变命数,倒可以保几年平安。
林沣带着妻子到了京城之后,生意越做越大,只是林瑶一出生就被送回了川州的道观。自幼在川州老家的道观养着,林瑶与林府的人都不怎么亲近,她一直知道家中有三个妹妹,还有两个弟弟。
可因为她的回来,妹妹和弟弟在短短三年里相继毙命。
想起这些,林瑶冷的直打哆嗦,明明是大夏天,林瑶却像是置身冰窟。她抱着茶杯,脸色苍白,仿佛刚刚经过一场大病毫无生气。
丫鬟唤她,“小姐?夫人和小公子来看你了。”
林瑶强压下想哭的冲动,抹抹发红的眼眶,从躺椅上下来,去和母亲说话。
苏婉怡瞧林瑶脸色不好,关切的拉过林瑶坐下,“又做噩梦了?我看这是八字太弱,明天叫人去请静虚观的清真长老来给你做做法吧。”
林瑶默默点点头。
没有从前世的阴霾走出来,林瑶在府里从来不说话,别人问话也只是回应一下,大家都说大小姐老成稳重。谁能知道她是有苦说不出?清真道长是她的授业恩师,如果这次师父能不辞劳苦来京都,她就有个给自己出主意的人了。
苏婉怡拍拍她的手,“瑶儿啊,昨天司家来人了,他们家的公子今年也有一十七了,长得是一表人才。你刚回府,按理说不该这么着急定下亲事。只是,这宫里传话出来,说皇上要选采女,这一进了宫虽同住京城,怕是此生也再也不能相见。你要理解娘的苦心,娘不想头十五年和你两地相隔,后半辈子再也见不着你。”
林瑶的心揪成一团,她该怎么办?前生就是这一步棋把自己把整个林家逼入死地。这辈子还要这样吗?她就是进宫,也要比嫁给司月白来得好。
望着默不作声的林瑶,苏婉怡只得叹口气,“娘知道这事太突然,你好好想想。不说这个了,你陪我去城东的永昌布庄选几块布料吧,过几天少府监徐大人家的老太太八十高寿,你爹的布庄多亏徐大人照顾,咱们要去府上给老太太祝寿。”
林瑶想起来,这位徐大人掌管宫里的造办处,掌裁制服饰。她依稀记得,这位徐大人家有位二公子叫做徐沐秋,有过一面之缘。
徐沐秋在京城颇有人缘,只是不知为何年过三十未曾娶亲,倒是十分乐于助人,性格豪爽。
算下来,现在这个徐沐秋也不过是十七的年纪,或许,天无绝人之路,她去找这个徐沐秋,定一门假亲事应该能行吧?
见她愣着不说话,苏婉怡唤她两声,“瑶儿,怎么了?”
林瑶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好的母亲,我这就去更衣陪母亲出门。”
林小杰过来扯她的袖子,“大姐大姐,你上次答应要给小杰买毛笔的,今天可以买吗?”
林瑶蹲下来,把林小杰抱住,她重生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尽量避开林小杰,林小杰才五岁,她一看到林小杰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女而林莲儿,她觉得她实在无法承受那种痛苦和难受。
林小杰被她抱的紧了,有些难过,笑着喊她:“大姐,你抱的我喘不开气了。”
她不舍的松开手,眼里挂着泪花,“对不起,对不起小杰,因为你太可爱了,大姐忍不住就抱得有点紧了。”
林瑶心里难受又不能表现出来,把眼泪强行压了压,带着丫鬟去换了衣服。
京都的街上一向是人来人往,她们出门的时辰不太好,太阳毒辣辣的,街上没几个人。两顶轿子停在永昌布庄门口,掌柜的眼力尖,赶忙跑出来迎着。
“夫人和小姐这晌午的怎么来布庄了?老爷去徐家做客还没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