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辛茯以为虞幕在开玩笑。
毕竟他手里烤着红薯,坐的姿势也十分悠闲安逸。但他目光里的杀意,却让她立刻清醒过来,身后山林里不但有人,还是很不好对付的人。
她将箭矢上插着的红薯拔下来递给他,歪着脑袋笑嘻嘻道:“这么烤着特别香……”而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已是箭在弦上的姿势。
头一次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暗沉的山林里,人的呼吸起伏、脚踩在枯枝上细微的断裂声、兵器摩擦间隐忍的杀意……
她这么侧着脑袋,余光里迅速分辨出最靠近的几个人的位置。
虞幕带来的人已成合围之势,但离他们二人最近的这几个持弓弩的人,却是最大的威胁。虞幕的人不一定来得及将他们一击而中。
“三个有点多,”他扬着唇角,“不如你两个,我一个?”
辛茯微笑点头,好字未出口,已迅速起身,两支箭矢连发,直没入山林间。而虞幕手中的匕首,也如星子滑过,直追了进去。
几声闷哼之后,山林中杀戮已起,虞幕将她扯了闪身避在一旁的树后,垂目望着她,“晓得你可以做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辛茯一愣,这才回味过来,方才那一幕太快,快到她根本没时间思虑太多。
“那是蓠艾……不是我……”她兀自回想。
他的手指在她的鼻尖刮了一下,“蓠艾不会那么对着我笑,只有辛茯会。”
“真的嘛?真的是我?”辛茯迅速被喜悦包围,她死死揪着他衣服的前襟,目光里映着不远处篝火的光亮,跳跃着格外耀眼的芳华。
这个样子的她,特别迷人,虞幕这么想着,就忍不住欲迫近她的面庞。
谁知下一刻被她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她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前,嘴巴里碎碎念着,“我可以感觉到她了……我可以与她一起……我们不再是单独的自己……”
他没打断她的欢愉,由着她在自己的怀里兀自喋喋不休语无伦次……
她总算仰起脑袋望着他,“我原来以为再不可能了,可居然做到了……虽然是第一次,但说明还是有希望的……我其实一直很怕,很怕活成她的傀儡,很怕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被她操控,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我讨厌练箭讨厌打架,但我更害怕不能做自己,害怕不能去好好地……”
他一直安静地看着她,目光里尽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辛茯这才看清自己的姿势,自己整个人正挂在他的脖子上……
呦呦守在树的另一面,将收拾完刺客的一堆护卫严严实实拦着,“大人要事在身,你们且等一等……”
辛茯闻言一愣,脸热热地退开身,“先问清刺客的事……”
他将她的手握了,自那树后转出。不出意料的,刺客并没有给自己留活口,而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辨识身份的物件或印记。
“有虞安宁了几百年,还是避不开此一乱。”虞幕握着她的手力道有些大。
“他们的目标是……”辛茯实在想不出除了寒浞之外,还会有谁有这个能力和胆量直接杀上门来。刚送了毒酒,紧跟着就是刺客……
“他们在找人。”虞幕示意旁人尽数退下。
辛茯几乎立刻想到那个流亡王孙,虞幕已经继续道:“他在纶邑,任庖正,掌膳羞之官。”
“纶邑?他在有虞?庖正?掌膳羞?你让他做了个厨子?”辛茯一头黑线。
“不然呢?”他斜着眼看着她,“赐他良田华宅,挂上王孙匾额,让他坐等刺客上门?”
“可……”辛茯还想说什么,没能说得出来。这么烫手的一个山芋,虞幕居然捡了,且就放在眼皮子底下。刺客找上门来,那纯属自找的麻烦。
“这样挺好。”他抄着手,眼看着远处在收拾残局的护卫。
辛茯一口气差点没提得上来,“方才那叫运气,如果我没有灵光一现吉星附体,他们……”她指着远处忙碌的护卫,“现在收拾的就是我们俩了……”
“如今夏寒以为他们要找的人就在我身边藏着,自然会费尽心思来寻。有虞安静了这么些年,也该动动筋骨了。”他没搭理她。
“不过,”他忽然转向她,“看来这里也不安全了。今日若非我过来瞧你,你恐怕会有危险……”
她内心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你来,刺客估计也不会寻到这里……
“这样,”他将她的双手执了,“你再去远一点的地方避一避,等这一阵子过了,我去接你回来。”
“远一点的地方?”辛茯有不太好的预感,“不会是……”
“对,纶邑。”他欣然点头。
虞幕之前的话,在她的耳边转了一夜,蓠艾会杀了纯狐,而那位如今的庖正大人可以阻止蓠艾……她原也想去见见这位王孙,眼下倒的确是个机会......
不过昨晚虞幕还丢了一句话给她:这一趟顺便帮他带一个人过去……
出发的日子,是三日之后。
纶邑本不远,不过几日舟行再几日车马。辛茯本没有什么可随身带的,却被王氏妇人塞了一堆点心和吃食。呦呦陪着她在河边渡口,边吃边等虞幕说的那个人。
最先来的却是虞幕,也不嫌她一手黏黏的糖粉,将她领着走到河边的垂杨之下。
此时暮春,杨柳早已褪了新绿,浓郁的颜色将二人笼着。
她低头专心擦着手上的糖粉,面前这个人却半天没声音。她抬起头,他的神情有些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