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碧成比秦昰大三岁, 姐弟俩都受过苦楚,他年岁还小, 浑不解事,却似惊弓之鸟,被姐姐扯着要行礼, 立时就要跪下去。
卫善一把托住他,冲他放缓神色,笑意温柔, 眼睛去看碧微, 轻声宽慰她:“姜家姐姐别多礼,我带你见姑姑去。”
王忠跟在后头,卫善牵着姜碧成,这个孩子比秦昰乖巧得多, 走这样长的路也不喊累,听见雀鸟吱喳也半点没有玩心,一路都垂头不动。
碧微碧成两姐弟都不出声,卫善想挑个话头,一句话在心里滚了几回,侧脸笑道:“你弟弟真乖,要是昰儿有他一半听话就好了。”
姜碧微垂首看看弟弟,就见姜碧成瞪大了两只眼睛,眼里藏着惊恐, 半身都紧紧贴着自己, 手上轻轻施力, 捏他一下:“回公主的话,他自小性子便静些。”
眼睛在卫善头上身上扫过一回,便知她是极受宠爱的,来此之前,也曾听说过她的名字,卫家的姑娘,怎么能不受宝爱呢。
秦显的大军在蜀地盘桓许久,除了测量田地,登记户籍之外,还把蜀地上下官员都换了个遍,说是去掉叛将党羽,实则是把蜀地尽数收归大业。
那些忠于姜家的旧人,也都不再担任要职,原来叛乱的时候死了一批,余下的本就不多,里头也没几个能成事的,手上有兵不肯屈服的,早就已经被斩杀了。
两姐弟虽受尽礼遇,可依旧似一对儿寒蝉,先还不住有旧部来看望她们,后来便少有人来了,从一国变为一郡,大家心知肚明,姜家称帝一事,是就此抹去了。
秦显统领大军,蜀地事千头万绪,这样忙乱,还依旧要寻上一对金丝猴子,一对儿黑白熊,说这东西生得可爱,妹妹必然会喜欢的,这个妹妹,可不就是卫家姑娘。
姜碧微说话这样客气疏离,卫善也不泄气,此时两人生份,等长住一处可不就稔熟了,她笑着指廊下新花给碧微看,又告诉她一些宫中风俗。
皇城里有皇城的规矩,前朝自兴建宫宇,三百年来风俗便不曾改过,新进来的人,慢慢便融到这规矩中去,看她身上还穿着绸衣,便道:“姐姐想必没带什么衣裳来,我那儿有做好的,尚衣局没裁定之前,先给你替换。”
姜碧微轻声谢她,自己比她长两岁有余,两人站在一处,卫善比她要低了半个头,她的衣裳裙子,必是不合身的,可她若要送,她就要穿。
从檐下望出去,处处雕栏画栋堂阔宇深,与在蜀地时住的蜀王府不可比拟,暖风卷着落瑛拂过素衣裙角,都已经四月天了,却透骨寒意,冻人心肠。
卫敬容早早就在丹凤殿里等着,不独她一个等着,后宫嫔妃依次排座,杨妃还问了一声:“怎么善儿不在?”
卫敬容不好说她扮了男装上城墙去看大军得胜回城了,还是徐充容接了一句:“姑娘家爱俏,打扮起来误了时候也是有的。”
宫妃里最爱打扮的就是杨云翘,宫宴每每来得最迟,倒像戏台子上压轴亮相,听了徐充容的话,面上露出不悦神色来。
卫敬容这番却没说话,她不开口,余下的宝林美人们,各各换一回眼色,都知道皇后脾性最好的,这些日子却不似原来。
打过一回眼色上的机锋,便又端坐着等待,几个往珠镜殿里跑得勤快小宝林俱都缩了脖子,各宫里都添了教习尚宫,从此便不能再同原来那样。
卫善领着姜家姐弟进来,姜碧微这一回却是要拜的,拉着弟弟给卫敬容行礼,卫敬容受了礼才把她叫到身边:“你受苦了。”
卫敬容声音相貌都极亲和,她说这一句,尤其动人心肠,姜碧微眼圈一红滴下泪来,她一双眼睛好似清泉,人又生得嫩柳模样,神色微动便惹人怜爱:“娘娘慈悲。”
于她本就是国破家灭,感恩的话也已经说了许多,卫敬容也不必她再说一回,拍一拍她的手:“早前那些事便不再想了,往后且安心住下,有事只管来告诉我。”
姜碧成年纪虽小,已经是顺义侯了,姜家姐弟到来,正元帝自有赏赐,侯府宅院和金银财帛不会少,两姐弟却不能就这么住到宫外,卫敬容收拾出了长安殿,让两姐弟在那里安顿,往后姜碧成就跟秦昰一道读书。
吃下这么大一块地,蜀地的粮仓库房也都归了大业,从此之后划进版图,蜀地的官员能换,民心一时却换不得,一个姜字,在蜀地还能叫得响。
最难磨的是人心,最易磨的也是人心,蜀地归降后三年,行的还是姜远的仁政,减免赋税轻征徭役,又仿效大业各地建立州学县学,挑里头拔尖的人才选官任职。
过不得几年,也就把“姜”姓都给忘却了。
卫善上一世并不觉得,她不懂其中关节,也从不细问,只知道姑父征下新地,每岁多了岁贡,蜀锦光华绚烂,很合适裁了作裙子。
这一世又以一心盼着碧微要来,两姐妹重聚,此时坐在卫敬容身边,才模糊想到,业州可不也是一样的。
业州是卫家旧地,想来此时也没人还念叨着卫璧卫敬禹了,她手指一紧,嘴唇微抿,若是谋求退路靠山,业州便不能就此放手。
她正自分神,卫敬容一把拉住了她:“你没来时,善儿便日日念叨着,她在宫中也无人作伴,你们年纪相仿,往后也多多走动。”
秦昰已经拉了姜碧成的手,声音极大的告诉他:“我有一匹小马,咱们一道玩。”他把姜碧成当成是客人了,他既是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