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卫善多想, 水云台上的宴会便预备好了,宫妃们陆续入座, 她跟着姑姑亲去去寿康宫请赵太后,三人一同入座。
上回晋王回朝后宫设宴闹出许多事,这回杨妃老老实实来了, 可她穿得总比别人要俏些,梳了一个凌云髻,千叶攒金牡丹头面, 石榴红遍地金的罗裙, 腰还是一样束得细细的,缠金的腰带缀着几颗珍珠,翩然坐在卫敬容下首。
此时座中同三月花宴时的人大不相同,最末添了一个新进的符美人, 这些日子很得正元帝的喜爱,她也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裙子,因着品阶不够,自然不能织金带玉,却胜在年轻貌美,耳中一点红珠,头上几朵金花,便显出十分俏丽来。
杨妃面上很好不看,真要比较, 自然是杨云翘更美, 但符美人好似榴花初绽, 正是夺人的年纪,杨妃最计较的就是自己的年纪,见了这样年轻的美人,怎不想到自家,她到五月,就要三十整了。
眉眼官司瞒不过人,卫善却分不出神来去看,她还在想那只玉冠,怎么也想不明白,太子哥哥谈起碧微时的模样竟这么平淡,好像根本就不认识她似的。
卫善旁的事情许是道听途说不知详细,可碧微秦显两心相悦的事却是听她亲口说的,两人在甘露殿偏殿,初冬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碧微坐在她对面,忆起秦显来依旧面上含羞,说蜀地来京一路是她一辈子走的最长的路。
卫善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再怎么太子哥哥谈起她来也不该是全不在意的模样,她还记得后来他们两是是怎么并骑同游的,两人同出同进,便似一对璧人,太子又是怎么跪在姑姑跟前求亲的。
到底是有意遮掩,还是当真不识,卫善吃不准,上辈子她知道的时候宫苑里已是沸沸扬扬,都在说太子宁肯要一个归顺的姜家女,也不愿意娶辅国公家的女儿。她那样生气,也全是因为流言伤了颜面,不仅仅是她的,还有姑姑的。
宫中流言传了几日便消无声息,那还是卫善头一回见到姑姑这么生气,她御下从来宽和,那一回却是真的动了怒,散布流言的几个宫人,发到慎刑司去。
不仅如此,姑姑还训斥过秦显,她都不知姑姑是什么时候训诫太子哥哥的,正元帝却知道了,卫善此时想来,约莫是那时候正元帝觉得太子在姑姑心中不如卫善。
心中有因,自然生果,正元帝本就多疑,接到太子落马失踪的消息,在大怒大悲之下,姑姑就成了第一个领责的人。
设宴是贺太子归来的,姜碧微姐弟却并未出席,弱的弱小的小,卫敬容也不强求,只说下回再给她补上,至于下回是什么时候,那便不好说了。
各人身前一张食案,坐在软褥上,教坊司领了舞乐来,七八个腰肢细软的舞姬在台上献舞,一曲毕了,卫敬容举杯奉给赵太后,把徐充容怀有身孕的事在宴上禀报给了太后。
杨妃方才还为了符美人一条石榴裙不悦,听见徐充容有孕,一口气都差点没提上来,几个宝林美人纷纷举杯庆贺,她方才看见徐充容案前摆着一盏羊乳。
个个案前都有的一道冷蟾儿羹,独徐充容身前摆的是羊奶汤,这时节还摆了醋瓜脯玉兰片,多看一眼自然瞧得出端倪来。
徐充容还未换上宽身衣衫,打扮穿着都一如过去,微低了头,面上带着红晕,韩宝林离她最近,同她往日走动也更多,满面都是笑意:“恭喜姐姐了。”
太医院隔三日就请一回平安脉,妃嫔怀孕是瞒不住的,卫敬容也还是多等几日,等脉象实了,才挑了这么个时候宣扬出来,笑盈盈道:“年末母亲就又添一个孙辈了。”
跟杨妃一并惊讶的还有卫善,上辈子正元帝就只有三个儿子,进了皇城广征采女,后宫一时添了许多人,可也没能多添几个皇嗣,怎么徐充容竟会有孕。
姑姑仿佛是有意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的,赵太后一欢喜,要把徐充容拉到自己身边来坐,徐充容左近就是杨妃,赵太后却不顾,非把她拉到身边,盯着她的肚皮看个不住:“前头有了果儿,你这个结朵花也好啊。”
妃嫔怀孕都想生个皇子,赵太后张嘴便想要个女孩儿,她都有三个孙子了,可还没有孙女,看别人家的总跟看自己家的不同。
徐充容却依旧一张笑脸:“妾也是这样想的。”
赵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儿,她咂吧了嘴儿半日,想在她的春晖殿前再养些鸡,宰活鸡给徐充容补身子,才还说开朵花儿好,跟着又道:“还是生小子好,小子皮实。”
一说到生子,赵太后必要讲一讲自己是怎么把儿子生下来的,说自己那会儿是怎么往佛塔寺去乞米的,四处战乱,连庙里也无余粮,可那和尚见她挺着这么大个肚子,头上还戴了一朵白花,心肠一软,领她到后头厨房去喝米汤。
寺中僧人的米面也不足吃,和尚给她一碗汤,她根本顾不得烫仰头就饮尽了,里头没有多少米粒,汤也只是略带白色,可热食落肚,方才觉得好些,天上便黑云低压,膳房前那口井竟喷出水来。
跟着就是地动,赵太后才要跑,就破了水,就在地动山摇之间生下了正元帝,她末了还咂了嘴儿:“那寺里的塔,可不就是那会儿裂开一道缝的。”
她自觉儿子生辰八字极好,帝星都托生在她肚里了,这事儿说过百来回,回回说辞都不一样,卫善还记得最早她说的是偷喝米汤。
卫善抿唇而笑,才还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