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与太子合葬的就只有正妃, 太子生前没留下话来, 承吉又已经立为太孙,那么百年之后与秦显合葬的就只有太子妃了。
卫善听在耳中有一刻说不出话来, 生时论死, 颇不吉利, 碧微这么说, 仿佛她自己活不到能从容安排后事的时候。可被她用这样的目光看住, 又如何忍心拒绝,忍着心中酸涩, 点头应承:“不论以后如何,我答应替你办到就是。”
碧微倏地笑开, 仿佛已经如愿已偿:“多谢你了。”秦显的尸身是找不回来了, 也不知在哪一处尘归尘, 土归土,他的旧衣旧靴还留在心悦殿中,那把刀挂在紫宸殿里, 就算不能以正妃位陪在他的墓穴边, 百年之后也要怀抱金刀下葬。
她所求称愿,转身就要出殿去,卫善开口留住了她:“太子妃……”只说了这三个字, 便不再往下说了,她想说太子妃不过庸人, 本心并不是置谁于死地。
可若不是孙侍卫在紫宸殿阶前自尽以证清白, 那么碧微和承佑会一辈子背着污名, 十年二十年之后也依旧洗不脱,若是太孙真能顺利上位,也可以用这个来压弟弟一辈子。
碧微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已经没了笑意:“你放心罢,是她干的事她逃不了,她没干过的事,我也不会替她干。”说着转身出去了。
二人之间早在秦显身死就已经不是妻妾之争,太子妃触着碧微心中最看重的人,原来的忍让与相安,便都不复存在了。
卫善听她这句,依旧放心不下,可宫中越乱,于他们就越是安稳,正元帝只答应了秦昱秦昰留在身边,等他大婚之后再去封地。
正元帝越是如此行径,秦昰便越是谨守着袁礼贤死前对他最后的一点劝诫,让他恪守礼仪,绝不能生愤懑之心,得之不骄,失之不馁,在正元帝的面前当个“孝顺”的好儿子。
秦昰谨记这些话,也以此来宽慰卫敬容,知道母亲日日替他悬心,干脆一心闭门读书,又说要作学问,挤进翰林院中去。
秦昰的起蒙师傅等于是袁礼贤,他跟着袁礼贤读了五年多的书,袁礼贤如此严厉,在他看来秦昰并不是他教导过天资最聪明的学生,但无疑是个肯学上进的学生。
袁礼贤眼中的秦昰姿质普通,与外人一处时却立时就显出他好来,正元帝一看他果然是块治学的材料,倒颇为欢喜,纵着他往诗书中,倒也是一件可以夸耀的事。
秦昰接过旨意,依旧当他的孝顺儿子,正元帝让他,每有进益便献给正元帝,除了翰林院与甘露殿,寻常也不再出宫门去。
正元帝立太孙,压甄家抬云家,等情势略有安慰,便下了一道旨意,把魏宽家中才刚生下来满百日的小孙女儿,立为太孙妃。
魏家独得正元帝的恩宠,这个孩子才刚落地,紫宸殿中便发下一批厚赏来,比之前魏人骄长子出生时赏赐更多更厚。
紫宸殿中早早就挑好了两柄紫檀木的嵌玉如意,一柄赏给了承吉,一柄赏给了这个才刚从娘胎里出来,连名字都还没起的小姑娘。
这个赏赐一出,朝中人人都看明白了风向,正元帝这是要把魏家的女孩赐婚给太孙,让她当太孙妃。魏家从此往后三十年间都会圣宠不衰了。
一个小姑娘的洗三宴,厅堂中挤满了人,座中官员着紫衣朱衣,魏宽耳朵里灌满了恭喜的话,他却抱着酒坛子吃得大醉,翻倒在地上。
正元帝派了王忠来赐下贺礼,王忠回去便道:“成国公得了孙女儿,欢喜无限,抱着酒坛子不撒手,吃得大醉,老奴去时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正元帝听了便笑:“他这个酒量,一坛子哪里能放得倒,这是当真欢喜了。”心中满意,又觉得这是老天都在帮他,魏家男儿多善战,魏人骄也不能长久磨在晋地,往后由他来接魏宽的班,太孙妃的父亲哥哥手中都有兵权,承吉便能弹压得住他这些叔叔们。
魏家上下无一人对这旨意欣喜,王忠与仪官去颁旨时,贺氏抱着怀里孩子,面上一片煞白,杀了她父母兄弟的皇帝,如今却要讨她的女儿当孙媳妇。
魏宽久久不动,反是魏夫人接过旨意,魏宽这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赤红,眼中含着泪光:“陛下圣恩,臣无以回报。”不论是王忠的禀报,还是仪官的禀报,都让正元帝满意,接连办完这几桩事,承吉的太孙位便又稳固几分。
正元帝才刚松出一口气,王忠便进来禀报:“陛下,东宫姜良娣求见。”
正元帝挑了挑眉毛,想不到她为何求见,点头道:“宣罢。”
姜碧微依旧还是一身素色衣裳,连年见她,她连年都是这样的装扮,面上脂粉不施,寻常也不出声,正元帝想起她年年换下的那一枚梅花同心结,倒对她多了一分优容:“你有何事?”
姜碧微进得殿中便伏身下拜,听见正元帝问了,她这才直起身来,依旧低着头:“此事连年萦绕心中,我每每夜梦,都能梦见太子就在东宫殿下的合欢树下。”
正元帝低垂眼帘,不知她说这话是有何指,心里又有片刻疑心她是因为承吉立了太孙,这才跳出来蛇蛇蝎蝎不知要挑唆些什么,可听上一句也辩不明是何意,沉声道:“说下去。”
姜碧微却突然落泪,帕子被泪水打湿,她好容易忍住呜咽声:“妾原来以为是太子不愿离去,可我只是梦中见他,阴阳两隔不得言语,到前些日子,才看见太子是被缚在合欢木上,他欲挣脱而去,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