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之后,明晃晃的寝宫里,独有黎戬一人,孤零零的躺在寝榻上,双眸微闭,嘴角轻扬,显然,精神不错,心情亦是轻松……

“皇上。”不知过了多久,黎戬的耳畔突然传来一声似关切似心疼的轻柔女声。

“是你?”都说人在榻上久了,神经会变得异常敏感,生性多疑的黎戬自是不例外,此时这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人,他总觉得她唤他的嗓音中隐含了一丝胜利在望的笑意。

“是臣妾。”丽贵妃勾了勾唇角,脸上是浓浓的悲痛,“皇上不适,齐公公说皇上想见臣妾,臣妾就来了。而且,臣妾还带来了天儿,皇上看,天儿都已经快十四岁了呢!如今又长高了不少……天儿,还不给父皇行礼?”

“儿臣……儿臣见过父皇。”黎景天低头,神色慌张的行了个礼,已经初现轮廓的脸,略显苍白。

这样慌张的神色,在黎戬的眼中便是悲伤难过的神色,想当然的便以为他在担心他的病情,思及此,晦暗无神的眼眸闪过一丝温情,“天儿?你……脚……”

黎景天是皇长子,当初,他对他也是寄予厚望的,只可惜,后来摔断了脚,性格变得懦弱又无常,三年前,这孩子的脚忽然好转了起来,只是性子依旧胆小,没有一点帝王之相。如今,景升溺亡,最小的皇子还小,景天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无形之中便加大了许多,只是,能不能成为太子,还未尝可知,只能说,可以试着培养吧。想必,丽贵妃买通齐公公带着谦儿过来,目的也是这个吧?

丽贵妃见儿子双目无神,根本没有意识到要回黎戬,便眉眼含笑的代为回答,“放心吧皇上,天儿的脚啊,早痊愈了呢!”

“那就好……咳咳……那就好……咳……”黎戬终于略感欣慰,这算是他今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皇上可高兴?”丽贵妃听到黎戬的话,凑近了些,垂眸看着他惨白清瘦的脸,柔声轻问。

黎戬轻轻的点点头,“嗯,很好。爱妃……好……好好教导天儿,将来定会有大出息。”

“所以,皇上放心吧,天儿……会为皇上好好守住这片江山的。”不得不说,一身尊贵的正红宫装,浓妆艳抹的丽贵妃在一个将死之人的面前,咧着红唇笑得有些瘆人,一点点悲伤之意都看不出来。

“你……咳咳……丽贵妃你……好大的胆子!朕还没死,何须他人来替朕……守江山!朕……咳咳……”气急之下,还没说完的黎戬开始不断的咳嗽起来,看来被丽贵妃的话给气的不轻。

丽贵妃吊梢眉一挑,轻哼一声,不屑一顾的启唇,“皇上健康时都能丢了开云的半壁江山,这奄奄一息的时刻,岂不是要把全部江山拱手让人?”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咳咳咳……”躺在病榻上的黎戬颤着手指向丽贵妃得意的嘴脸,咬牙切齿,“这江山……始终……始终……姓黎!何来送人……一说!胡说……胡说……噗……”

这么多年,他最忌讳的就是人家说他不如黎致,最不想承认的就是迫不得已将半壁江山送与黎致,思及此,气急攻心之下,一口鲜血从黎戬的口中喷薄而出,沾红了前襟,触目惊心。

一旁的黎景天见状,忍不住瑟缩一下,一张脸惨白如纸。

丽贵妃见状,假惺惺的快步上前扶住黎戬,似是惊慌失措一般,高声叫道,“来人!来人!皇上不行了!皇上不行了!”

“闭嘴……”硬是被丽贵妃搂在怀里的黎戬气若游丝的低吼,像是用光了浑身的力气。

“什么?皇上你说什么?来人啊!”

“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沉稳浑厚的嗓音,说话间很是威严。

“臣等参见皇上,参见丽贵妃……”随之而来的,是几个朝臣,包括脸色苍白渐显老态的方守铭丞相和丽贵妃的兄长蔡启明。

丽贵妃面上一喜,“荣王叔,方大人,哥哥,你们来了,快……皇上似乎病情加重,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荣王浓眉一拧,顿时不怒自威,“怎么会突然这样?宣太医了没有?”

丽贵妃依旧紧搂着目呲欲裂的黎戬,甚为着急的解释道,“哦,还没有,据皇上身边的公公说,皇上只传唤了本宫和王叔,本宫也是来了才知道皇上病情加重的。荣王叔,事到如今,我们不妨先听听皇上怎么说,然后再叫太医不迟。”

“嗯。也好,方大人,蔡大人,乔大人,我们三个,一起上前听听皇上想说什么吧?”荣王不疾不徐的沉声道。

“也好。方大人,请吧!”蔡大人嘴角抽了抽,眉眼间难掩喜色的邀请道。

方守铭面色顿时一白,全然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听了蔡大人的话,便喏声让道,“蔡大人请,乔大人请。”

黎戬呲目瞪着缓缓上前的几个人,难以置信的捂住胸口,双目充血,双唇更是颤抖得厉害,荣王,方守铭,他自问待他们不薄,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这真是天道轮回,当初,他用同样的方法,夺了父皇的皇位,所以今天,他的贵妃,他的儿子,他的重臣勾结起来,用了同样的方法,夺了他的皇位?

这个皇位,他做了十几年都没坐稳,如今就要拱手让人了么?

“皇上,老臣们都在,您有什么交代,就说吧,我们……都听着呢!”说这话的,是方丞相,十几年前,他也是这么跟先皇说的,只不过当年,隐含着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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