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卖熟食的灯早早就亮了。
父亲买了半斤猪头肉,半斤猪耳朵,又切了一斤牛肉,打了两斤散酒,坐在竹榻上自斟自饮。
旧茶几是红灯牌收音机,这收音机有年头了,正播放着评书《三国演义》:
却说周瑜被诸葛亮预先埋伏关公、黄忠、魏延三枝军马,一击大败。黄盖、韩当急救下船,折却水军无数~~。
货车送啤酒和几箱子矿泉水到门口,我去搬货。
阿芳挎着包昂挺胸从我身边走过,我喊了她一声,她装作没听到。
包胖子抱着一卷烂草席从巷子里出来,过马路时,一个老头骑着自行车差点撞到他,包胖子骂了两句。老头用脚刹住千车轮,停了车后,老头下来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朝他扔去,包胖子躲开,那木棍差点砸到蹲在街头卖茶壶的老太太。
老头骑上自行车钻进巷子里,包胖子骂了几句走了过来。
“这个老流氓。”包胖子说道。
“你从哪偷的烂草席?”我把啤酒箱摞起来。
“什么烂草席?”包胖子说,“进屋来,让你见识一下我家的宝贝。”
“什么宝贝?”我说。
包胖子进了屋,“哎呦,刘叔,你这喝上了。”
“来,坐下喝一杯。”父亲说。
包胖子摆了摆手,“叔,你慢慢喝。”
包胖子进了里屋。
我跟着进去,“你这草席里裹着什么东西?”
包胖子看了我一眼,把草席放在方桌上,他慢慢打开,竟然是一把双管猎枪。
“我靠,你把你家的猎枪偷来了?”我说。
“你小声点,别让你爹听到了。”
“有子弹吗?”我问。
“当然有了。”包胖子从裤袋里掏出一把子弹。“今天晚上,我们不是去收保护费吗?带着这玩意去,谁敢跟我们叫板?”
“你爹要是知道你偷他的枪,他非揍你不可。”我说。
“我爹回老家了,一个亲戚的孩子结婚,他去喝喜酒了。”
忽听外面哗啦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我跑去门口,看到是啤酒箱没放好,倒掉在地上,碎了两瓶。
我回头看我爹,他躺在竹榻上睡着了。
“向东!向东。”罗大喜骑着自行车带着罗二喜过来,罗二喜扛着一根铁棍。
“来的正好,下车啊,帮我搬货。”我说。
“老大啊,赶紧走。”罗二喜说,“龙哥让我叫你去春风路,出事了,七爷要霸我们的场子。”
“七爷,西关的那个七爷?他霸什么场子?”我问。
“他要收春风路的卫生费。”罗大喜说。
“啊?他来这收卫生费?他这手可伸得够长的。”包胖子说。
“可不是吗,龙哥让你拿着家伙赶紧去。”罗二喜说。
“好,胖子,把你的草席给我。”我说。
“给你,我拿什么呀?”包胖子说。
“你去厨房,拿菜刀。”我说。
“菜刀?菜刀太短了。”包胖子拉长了脸。
“短什么呀?比你的几把都长。”我说着从他怀里拽过来草席。“快去,我等你,把子弹给我。”
包胖子很不情愿的掏出子弹给我,我把子弹压上枪膛。
我骑上自行车,包胖子拿了菜刀出来,爬上了后座。
我们几个出了鸟围村,直奔春风路。
到了路口,就看到两伙人,一伙是七爷带的人,有二十多个,手里清一色全拿着铁棍,另一伙是龙三的队伍,只有十一二个人,有拿西瓜刀,有拿木棍的,有一个拿斧头的人,站在丰田海拉克斯车顶上,看上去他随时要跳下去,跟对面的人拼命。两伙人隔了二十多米,七爷站在前面。
我骑着车过去,包胖子跳下来,我下车后,一手把自行车顺势就地一甩,自行车在油腻的路面上滑行了十几米远。
我们四个站过去,七爷带的人我们前进了两步。
龙三身边一个头上有一撮黄毛的男子开腔说话,“七爷,你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你把手都伸到我们这春风路来了。”
“吗的,我吃相难看?你他吗的龙三,上个星期四,你带人砸了我的场子,有没有?”七爷说道,“你这是找死啊。”
“是你的人,把我哥打了。”龙三说。
“你哥赌钱输了,砸了我的机子。”七爷手指着龙三。“这怎么算?是你哥先闹事的。”
“龙三他哥,脑子不好。”黄毛说道。
“脑子不好,就拴在家里啊,怎么能放外面让他溜达?”七爷说。“对吧?”
“去你吗的,你一家都脑子不要。”龙三说。
“我草你吗的,今天我来,这春风路我要定了,你砸了我场子,我要你的春风路,你现在带人滚蛋,这事我们就扯平了。”七爷说着朝前走了几步。
“扯平?门都没有。”我说道,“麻痹,今天你们一个都不能走。”
“我靠,这谁啊?口气这么大?抱个破草席来打架?你他吗的是丐帮的?”七爷说道。
七爷说完,他手下的人呵呵笑了。
七爷抬手朝后扬了一下,众人立刻肃静了,他手指着我,
“报个大名,我好喊你爹妈来给你收尸。”
“好,我叫刘向东,记住了,刘向东。”我说着把草席扔进海拉克斯车厢里,然后爬上车厢里,把双管猎枪拿起来,招呼车顶拿斧头的人下来后,我上了车顶,我拿枪对着七爷的脸。
七爷不由退后了两步,后面的人也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