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在袖手旁观和得罪郭嘉之间徘徊了片刻,最终一拱手,嫩嫩赞上一句,“此马清绝神骏,与先生堪称绝配。”
曹彰:……
这弟弟怕是白养了……
“先生,不知婵娟小姐现下可在府上?”
曹彰见白马一事木已成舟,只能做个顺水人情,直接将此事跳过。郭嘉脚踏马镫,顺势落座于马鞍之上,动作行云流水,倒有几分潇洒之态。
府门处的小厮见状,连忙替自家先生抻住缰绳,曹彰微微挑眉,他倒不曾听说,颍川郭郎竟然还会骑猎?
郭嘉身体还有些虚弱,声音传来时都带了丝轻微波动,“我今日命她和若儿在后园作诗,现在该是有些成果了,两位公子自便,在下先去城郊试猎。”
说着,一挥马鞭,騑程便如利箭般蹿了出去,身后紧随着两名侍从,全数消失在远方官道的尽头。
婵娟本来还觉得奇怪,自打奉孝从官渡回来的那一夜开始,她就变得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生怕这厮哪天找她详谈,然后逼迫她将实情尽数道出。
她怕,是真的害怕。
若是奉孝信了她,虽然她会再次成了他堪比亲人的月姐姐,可她却怕如此一来,曹操不消多久也会发现端倪,更别提还有刘协。
可若是他不信,那她便会被当做疯婆子关押囚禁,运气差一点,没准还会被沉河祭天,死状更加凄惨。
所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奉孝的质问,可谁知,她所预料的事情却一件都没有发生。
奉孝只是如往常一般,未时于长亭读书作画,申时奏琴鼓瑟,过得极为风雅自在。婵娟还是服侍在一边蘸笔磨墨,唯一不同的是她还需要将若儿端来的药汤为奉孝扇到温和不烫嘴的程度,然后看他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躲过一劫之时,就见奉孝将她和若儿一起唤到后院亭中,然后指着不知何时高高悬于凉亭横柱上的一幅画像,眸中兴味之色尽显,冲她二人轻柔道了声,“今日午后你们就在此为这副画提诗造句,等我回来必会好好查看。”
提诗?
杜若双肩一颓,婵娟眼皮一耷。
他可以让她提水搬石看孩子,可提诗这档子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
望着郭嘉悠悠然远去的背影,杜若愤愤然转头,冲婵娟咕嘟一句,“先生也太难为人了一些。”
婵娟混混沌沌地“嗯”了一声,杜若瞧出她有些不对劲,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那幅画上原是名年轻女子。
那人纤腰素裹,皓齿青娥,眸中一剪秋水,妩媚之极,勾人心魄。世间竟有这般好看的女子?最让人好奇的是,先生这种神仙似的人物竟也会勾勒出这般温柔的姑娘。
杜若暗叹一声,等她再侧过头去瞧婵娟时,便见几滴晶亮的东西划过她的下巴,落入脚下的青石板上,忽地就让人有些心疼。
“姐姐,你怎么了?”
杜若小手拉上婵娟的裙摆,婵娟怔怔瞅了那幅画半晌,最后,冲杜若只轻轻一笑,道:“无妨,只是眼睛有些酸涩罢了。”
说罢,便见她捏起毛笔,挥毫而下,手法娴熟漂亮:
——岁月不可期,转瞬已白头。
原来他知道,只是他不说,仅此而已。
原来无论过了多久,还是奉孝最为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