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贯长林,杏雨横斜。

空中虽是刚刚飘起淅沥的小雨,可婵娟随着许褚走出郭府大门时,不远处的西街口还是热闹非凡,只是那排耀目的花灯在临近郭府的地方便忽地断了光亮,莫明就显得此处门前一阵暗沉凄凉。

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两匹鬃毛黑亮异常的骏马,两双湿漉漉的眸子却难得沉静温顺。婵娟接过许褚手中递来的缰绳,翻身一跃便跳上马背。谁知,见她动作如此干净利落,并无一丝被人胁迫的恐惧慌乱,许褚不由啧啧出声,“主公果真是眼光独具。”

婵娟:……

垂眸驾马跟在许褚身后,她并未出声应和这一话茬,许褚见状也不再多言,只略略调转马头向东行去。

可那方向似乎并不是去往司空府……

婵娟心知许褚此人对曹操极为忠心耿耿,且在他心中为自家主公赴汤蹈火都是义不容辞的事情,那就自然不会打着曹操的名义拐骗她去什么地方。再说,此人虽然勇猛,却总是喜欢一根筋到底,没什么心机,根本也不会生出欺骗她的念头。

婵娟从根本上打消了自己会被许褚无情拐卖的可能性,只默默骑马相随,空中划过的雨滴不时落在她的后背和肩头,然后顺着衣裳的纹理渗入她的里衣中,黏黏腻腻地贴在她的身上。

一直到许褚将她引到一处朱红色的圆弧状小门处,婵娟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原来是被带到了司空府的后门,怪不得她觉得今日的路线有些陌生诡异。

那人进门后便将马匹交给恭恭敬敬候在马厩处的小厮,然后抬起胳膊冲婵娟示意向东行去。

若是从正门进来,婵娟已经走过了无数次,那无论是什么路线方位她早都烂熟于心,可从后门进府,她还是头一次。

所以,当她跟着许褚的步子停在一小间古茶色的厢房门口时,她根本都记不清这是在司空府的哪处院子。

许褚为她推开房门,却并未踏过门栏,只冲婵娟憨声道:“孟丫头,今夜你就暂且歇在此处,明日一早俺再来接你去面见主公。”

婵娟笑笑,顺势道:“那就谢过许叔叔了。”

虽然这一声称呼有种套近乎的嫌疑,可在这种前途渺茫的情况下,没准哪一日这声套近乎还能为自己添上条逃生的退路。

许是被婵娟的一声“许叔叔”叫得开心,那人脸色臊红地抓紧手中的墨铜色长戟,嘿嘿然一笑,然后便转身离去。

婵娟在屋门处伫立良久,直到确定许褚的身影已经伴着微朦的细雨消失在远方的回廊下,这才稍微宽心进了屋子。

这间厢房估摸着是用来招待留夜的宾客,室内摆设极为简洁齐整。此处并无隔间之分,只在南侧放了一张床榻与一副箱笼,再靠近中间的地方加了一具小案,似乎知道她要到来,案上的油灯竟还闪烁着昏黄的微光,灯影落在白净的墙壁上,轻轻摇曳晃动。

婵娟折腾了一日,已是累极了,只径直走到塌前,并将自己的绣鞋整齐摆在一边的步阶下,这才合衣躺到塌上,沉沉闭上双眼。

许是换了新的地方,加之心事重重,婵娟并未熄掉油灯,明明眼睛困乏地厉害,却不知为何,竟越睡越清醒。直到窗外响起一阵清幽宜人的曼妙琴声,她才终于不再挣扎,直接翻身起床,愣愣地坐在塌上出神。

莫不是她累得魔怔了?为何她总是觉得这道琴声如此熟悉,似乎曾经在哪儿听过?

也许恐惧超过了一个阶段,也便习惯了,所以当婵娟再次穿鞋下床并轻轻推门而出时,她并没有方才被带到这儿时的那种慌乱和忧虑了。

她寻着空中的琴音慢慢踱去,就在她拐过一片翠叶竹林的时候,她瞧见了一座异常熟悉的院子,院门上方仍旧是两个简洁有力的大字,“明德”。

不知为何,当时的她竟无比迫切地想要见到曹丕,明明不久前才自街头分别,可她就是固执地认为,若是此时没有与他相见,那下一次的对视一笑便不知是何年何月。

琴声悠扬,婉转如龙,却又并无一丝戚怨,再走近一步,便听其音忽作铮铮,似有素波横起,掀出一片巨海翻腾。

婵娟走到院门处,发现那木门只轻轻掩成了一条缝隙,她只要稍稍推动那扇门,便能与院中石凳上悠悠抚琴的那人视线相接。她知道,就算他会诧异惊奇,但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上前抱住她,然后不问原由地冲她柔声哄道,“没关系,有我在。”

可她只在门口驻足了片刻,直到一滴冷雨滚落在她鼻尖,滴答一声,尤其响亮。她这才恍惚回神,转身匆匆离开了此处。

也许是她的心眼太小,但是刚刚院中那副场景,她是当真无法选择忽视。

不知是否心有感应,曹丕弹奏瑶琴的动作一滞,琴声戛然而止,莫名让人有种意犹未尽的空洞之感。

他将视线望向门口处时,只看到翻滚的片片竹叶,与潇潇冷雨,构成满园秋凉。只听一道温柔的女声自头顶传来,“阿丕,你这曲子柔情似水,却又不失洒落,相信孟小姐定会十分欢喜。”

曹丕略略抬头,看向正在他身后为他撑伞的郭锦,只淡淡一笑,“多谢锦姐帮忙。”

郭锦打小儿父母双亡,在这乱世之中饱受流离丧乱之苦,后来幸得被荀攸收养,放在自己府中教导,这才终于安定下来,但却总显得比同龄人懂事恭顺三分。曹操觉得这孩子体贴,便叫她抽空前来陪伴卞夫人,郭锦这才得以与曹丕几兄弟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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