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凉亭里的时候,顾疏玲委实有点儿吃惊,她环顾一圈,目光落到脚下厚厚的毯子和温暖的红泥小火炉上,又瞧着那火炉上煮着的茶,不禁哑然失笑:“兄长这是……在效仿古人么?既学着曹孟德青梅煮酒,又仿着石崇炫富么?”
顾淮深莞尔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说着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自己也在毯子上盘腿坐了下来。
顾疏玲哭笑不得,那个威风凛凛的少帅怎么变成附庸风雅的儒士了?莫不是自己还在梦里,又或是这打开的方式不对?
顾淮深脸上那种温文尔雅的笑容没有持续两分钟便破功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像装x小能手张银那样非常有谱的煮茶论茶倒茶喝茶,看着自己那矫揉造作的姿态,他自己都忍不住大笑:“哈哈,看来我的确不适合这种事啊。”
茶倒是好茶了,武夷山的大红袍,水也是山里的醴泉,至于火炉和茶具那也不差,但出来的茶水的成色却让人吃惊。无法形容的颜色和质感,但如果熟悉马的人或许看到过病马的尿液,虽说不雅,但是……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顾疏玲看着这成品,也笑:“兄长没有煮茶的天赋啊。”
“唉,俗人一个嘛,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兄长这都是跟谁学的啊?以前连茶都不怎么碰啊,怎么心血来潮想起煮茶了?”
顾淮深总不能说是因为觉得阿玲你喜欢那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所以自己特意跟张银学了这一招想来露一手,没成想到装x失败了吧?他尴尬的笑:“哈哈,跟一个朋友学的,那也是半桶水,所以我就连一滴水也没有了。”
顾淮深煮的茶是没眼看了,看来这种事情也是附庸不来的啊,便让人把这看得心累的东西搬下去,让取了一壶清酒来温,这才没有前一次的失败。
顾疏玲会喝酒,而且很克制,一般不会醉,但她并不喜欢酒。人都说借酒浇愁,可是酒醒之后呢,愁绪还在,还得增加一脑瓜子的头疼,得不偿失。所以,她礼节性的轻饮一口,便浅尝辄止了。
这场景,若是旁边有人抚琴吹笛,外边有白雪纷飞,倒是真有些古朴的氛围。
然而,没有清音,没有白雪,只有一壶清酒,两盏酒杯,三点寒鸦,四方天地,五树枯枝,六椽清风,七分醉意,八面心窍,九颗银珠,十足心意。
顾疏玲看着轻摇的光秃秃的枝,淡淡开口:“春去秋来,花谢花开,它们都是如何度过这漫长寒冬而不被冻死的呢?这样的轮回,是否就叫做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是不是就是人们口中的长生?”
顾淮深心里咯噔一声,长生二字连同沈勤跟他讲过的那个秘密一起重重的敲击他的心坎,这里面包含的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心爱之物的保护让他有点儿慌乱。他僵硬了一下,然后放下酒杯,清酒在杯中摇晃,他的心也跟着摇晃,他道:“哪里有什么长生哦,只是树的生命与人的生命不一样罢了。它们断了枝条落了叶子都还会一一长回来,哪怕砍了主干也还会抽芽长叶,哪里有什么长生啊。”
“那兄长,你可听过?”
“听过什么?”
“长生不老啊,”顾疏玲抬头,太阳还在,虽暖却并不刺眼,还有淡淡的光晕,如果换一种颜色,然后周围的色彩再暗一些,倒真像是月亮。她说,“传说,后羿于西王母处得长生不死药,其妻嫦娥偷吃灵药,虽得不死之躯,却永闭月宫。”说到此,她淡漠的笑了笑,“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但是,也许不只是嫦娥,包括赠药的西王母,还有写下这个故事的作者,他们心中都该是悔的。”
顾淮深并不理解阿玲的话,他只晓得这个故事,同时觉得或许这是个暗示。但他始终认为阿玲不可能知道山洞里的秘密,或许,沈勤或者南琴的只言片语中无意透露了些许,但仅凭这个,阿玲也不可能获得整件事的全貌。
然而,顾疏玲却说了下一句话:“滞留南京的时候,我顺便去了趟湖北。”
从南京到湖北,这并不顺路,而且相距甚远。就算白城当时没有战事,顾疏玲也无法按时赶回,因为从湖北一个来回便需要很多时间,所以,她滞留的两个月,并不是滞留南京,而是趁乱去了别处。
而湖北,湖北房州,房州洪家。
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闻言,顾淮深大吃一惊,上一次谈论这个的时候,阿玲不是已经相信了他并且不再追查了吗?怎么事后却自己又去了一趟?难道,阿玲早就晓得房州隐藏的秘密根本不是南琴刺杀沈勤的答案,而是……事关那个所谓的牵连甚广的逆天秘密?
他虽遣人去了房州,但最近事情太多,他早已忘了这事儿,这猛然提到,他才想起来,而且,那个人似乎还没有回来……
顾淮深惊讶的看着顾疏玲,秀眉一挑:“阿玲你……”
“是啊,我没有放弃,我还在追查。”顾疏玲淡淡道,“我之所以会带着芜香去南京,便就是看中了她的心性,我本来预备让她假扮我待在南京吸引注意力,而我自己则前往房州的。可是,白城出了变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儿,再没有人来注意我。所以,我很容易的就到了湖北,然后也找到了洪家的老宅,虽然那儿已经只剩废墟,但到底还有老人知道些事情。”
所以,顾疏玲前往南京根本就是一个幌子,沈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