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过渡到1930年一月的时候,白城发生了三起大的爆炸。一家化工厂,一家药铺,还有一个是位于城外好几十里的深山。前面两个还可以说是操作不当引发了爆炸,可山里那个却是少有人去的,政府调查了很久,最后只能说是有盗墓贼挖坟掘墓。
这些都算不得大事,虽然死了好几十人,但都很容易找得到替罪羊,而且平头百姓向来是多的,哪里及得上权贵呢?尤其是怎么比得上南京政府的一个元老高官的死亡。
然而,这也远在南京了,与白城毫无关系,犯不着操心。只是顾大帅偶尔会想起当日被冯柄谦阴了软禁之时,那个元老在电话的那一头一边咳着一边还要问着那件事,最后还满怀期待的添一句:“太好了,我的时间啊……”
可现在,还是死了。时间,从来就是公平得近乎冷酷的。
顾郁楼终于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生活,若她早归几年或许还可以当会儿公主,可现在形势大变,内忧外患,日子也不如以往安生。直接解除与沈夜白的夫妻关系,这让她的形象不怎么好,大家都说她没有人情味,这还是正面的,背面的就不知道有多难听了。所以,纵然每天出入百货大楼啊舞厅啊租界啊之类的,也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过,尤其是她只是一个二小姐,没有少帅兄长随时随地罩着,也没有顾疏玲的那种知名度和权利。她不服。
明明流着同样的血液,为什么还会有这种高低贵贱的分别?为什么她就一直要在顾疏玲的风头下?明明她也是顾家小姐,顾疏玲有的她都有,甚至比顾疏玲更优秀,也更会算计,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只看得到顾疏玲?
尤其是顾淮深。护妹狂魔,这该是她们共同的兄长,可是为什么哥哥的眼里从来都只有顾疏玲,她也是他的妹妹啊!
人总是嫉妒自己身边的人,连同那份也许自己根本就不需要的关怀也要抢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强大。
顾郁楼的心里有一个荒唐的念头,是不是没了顾疏玲,她就会是白城唯一的顾小姐,父亲、兄长,还有白城所有的人是不是都会只看到自己一个了?
顾郁楼从不是一个肯消停的人,在戏楼子的时候就可以奇货可居的傍上沈夜白的大腿,到了沈家又懂得装弱来博取所有人的同情,还和沈管家达成了协议,更是知道怎么用自己的来俘获一个男人,用一个本就不可能出生的孩子来打倒自己的对手。她步步为营的走着,用了太多为人不齿的小手段,收买、陷害、威逼、利诱,每一个她都做过。文竹、阿毛、沈勤、苓倌、槿榕、芜香、沈夫人,这些人的生死沉浮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为了向上,她已然不在乎了。
在听到顾淮深说出她真实身份的时候,她想的并不是自己勾引亲兄的尴尬,而是开心得快要发疯:“顾大帅……是我爹?哈哈,我是顾家二小姐,顾家的二小姐!”
为此,她可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叫顾淮深兄长,也可以把她曾经陷害顾疏玲的事实抹去叫人姐姐,她穷怕了,所以她要有钱,她要成为上等人,她要成为最高贵的女人,而那过往的贫苦悲惨低贱的人生,就同那些知情的人一起慢慢死去埋葬吧。至于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别着急,她都一一记着呢,慢慢来。
以顾郁楼的身份,勾勾手就有人来替她办事,而且,军阀行伍的人尤为适合做那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情。
湘江的河滩上,有人被开膛破肚摆在岸边。是曾经光临戏楼子却对阿秀动手动脚的看官,也有戏班姐妹的某位恩客,还有那些辱骂过阿秀的商铺老板,甚至还有两个是戏楼子里的歌女……
这事情终究是被顾淮深知道了,他虽心疼妹妹的遭遇,却不赞成因为这般小小的恩怨就要杀人。所以,他把顾郁楼拉倒僻静处,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便劝她放弃,不要再杀人了。
可是,顾郁楼偏执的说:“我不!我低贱如泥的时候所有人都来踩我,我没办法反抗,只能生生受着。可是,每个欺辱过我的人我都还记得,忘不掉的。不教训他们我怎么能甘心!”
富贵已经腐蚀了她的心,又或者她本就不够善良,只是现有的权势暴露出了她的残忍。
顾淮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我不会帮你,反而会大义灭亲。”
顾郁楼睨了他一眼,笑道:“大义灭亲?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作妹妹过!”
“是我接你回家的,”顾淮深道,“你是顾郁楼,是我的妹妹,没错。可我的妹妹不该是杀人魔不该是刽子手。”
顾郁楼白眼一翻,心里想的却是顾疏玲做的那些事情为什么你就不说,还帮着她杀人,当年的特派员、后来的水匪,哪一次不是血流满地,为什么她可以报仇我就不行?她低低的笑,说了一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然后抬起头,大眼睛看着他,薄唇抿着,道:“若这些侮辱是顾疏玲的呢,兄长还会不会这样说?”
顾淮深没有接话,他沉默了,秉公二字说得轻巧,可对象若是阿玲,那么……他正义的天平该怎么偏?不,没有什么比阿玲重要,没有的。如果真的有那么无法选择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