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有些不安地盯着河东王,眼神中透着明显的渴望与忧虑。
想起当年秦王的消失……他不由打了个寒噤。不会的,自己的儿子们一定不会自相残杀。自己给了河东王需要的一切,江山,还有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看重!
高祖没能给自己的东西,自己都给了这个儿子了,他应该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况且他名正言顺以太子之位登基,废太子对他就没了什么威慑……这一切,和自己当年万不得已不同啊!
听李建成说完,河东王身体又剧烈的颤抖起来,重重叩了头,低着头嘶哑着说道:“儿绝无此意……”
李建成轻轻舒一口气,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腹部一阵绞痛让他一下子弓了腰。脸色一时蜡黄得可怕,一头细密的冷汗已经渗了出来,汗津津的额头在烛光下反射着昏黄的光色。
见儿子还傻子似的跪在那里,连过来搀扶自己都忘了,李建成无奈一笑,正要说话,忽而闻到一种奇异的味道。
这味道略略有点辛辣气息,只不过满大殿的熏香味道太浓,自己先前在一时的情绪失控中没有觉察到。
这股辛辣的气息一嗅到,就感觉像一把隐形的刀子般直插到自己的五脏六腑之中,搅得体内的疼痛如狂澜一般一波又比一波更强。
下意识的追寻着这股气息的来源,李建成的左右搜寻的眼光最终落在了河东王身上。
“你身上带着什么香囊?那味道搅得朕难受,还不解下来!去——传御医!朕的病似乎又犯了!”李建成看着河东王皱眉道。
这儿子这是怎么了?莫非今夜自己给他交的底,让他惊喜过头了?
河东王身上一抖,猛地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才要张口叫传御医。向外走了几步,却一下子半张着嘴停在那里,转过身来失神地盯着李建成。
李建成愠怒地瞪了他一眼,自己张口道:“来人,传御医!”
回应他的,是一阵出奇的静默。
两仪殿内,除了刻漏轻轻传来的滴水声,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四下一片死寂。
李建成在痛楚的折磨之下,对宫内侍婢内侍的“失职”就愈发怒不可遏。
“来人!”
李建成一声怒吼,可是回应他的,依然是一片死寂!
“父皇……”河东王干涩黯哑的嗓音在李建成身后响起。
李建成摁着肚子转过身,怒道:“快去传御医!快……快去……”一边说着,才挪了一步,忽然觉得体内一股翻江倒海似的疼痛袭来,顿时就站立不住,一下子就跌在了厚厚的金线丝毯之上。
只觉得鼻腔内一热,一股带着腥味的液体从鼻孔内就窜了出来。
李建成抖着手在自己鼻孔处抹了一把,伸到眼前看时,在摇曳的灯光下,却是满手暗红的鲜血。
“快……快传御医……”他挣扎着用眼光搜寻着自己儿子的身影,才一开口说话,满口的鲜血一下子就从嘴里溢了出来,随着他的口一张一合说话,满牙齿都是血红血红,整个人就仿佛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嗜血魔鬼一般。
“父皇……晚了……晚了啊!”河东王的声音幽幽就在李建成的头顶上方响起。
李建成在地上蠕动着身躯,已经昏花的视线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的儿子已经立在了自己头顶前面。
抖抖擞擞伸出一只手,牵拽住自己儿子的衣袍,李建成使劲瞪着逐渐迷糊起来的双眼,嘶哑道:“传御医啊……御医!”
河东王低头怔怔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父亲,眼中流露出的神情,一时似乎悲痛无比,一时又仿佛恨怒交加,一时就如同无比失落……
他的神色在一瞬间百转千变,看着抓着自己衣袍一角的父亲沾满鲜血的手,猛地一退,强行将自己的衣袍从父亲的手里抽了回来。
咯噔噔倒退出几步远,河东王忽而放声一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啊!”
他“噗通——”一声双手紧紧捂着脸,跪倒在距离李建成几步远的地方,撕心裂肺低吼道:“原来我本就是真命天子!原来天下本就是我的!老天啊——原来我本来就能顺顺当当做皇帝!老天啊——”
随着这声“老天啊——”,河东王“砰——”的一拳击出,呼啸一声就重重击在翘头案上。
“咔嚓——”一声,紫檀翘头案顿时就在他力道无比的拳风之下,崩裂成无数碎渣,如漫空的尖锐利器一般,将殿内陈设的金银玉器,钟鼎器皿击了个支离破碎。
尽管动静惊人,殿外依旧没有丝毫动静,更没有一人询问之声。那些已经掌控皇宫的手下,果然都严格遵守自己的命令!
“你……你是朕的……儿子……畜生!你敢弑君弑父……”李建成微弱的声音从那边断断续续传来,听得出已是气若游丝,命在旦夕之间。
很显然,到了这一步,即便他此时已是奄奄一息,还是不得不清楚了一个霹雳般的事实:儿子,给自己下了毒!
畜生?
这个词显然让河东王一惊。
就在转瞬间,河东王已是放下紧紧捂着脸的双手,缓缓在那边站起身来,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连蠕动都已经缺乏力气的李建成,一步步挪了过来。
“父皇!儿子这么快,就从父皇眼里最出息的儿子变成畜生了么?哈——哈——”
河东王忽而发出一声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