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值一毛多钱的年代,一百块钱就像泰山压顶,能把人压得粉碎

郝麻子大度地笑笑怎么样癞疤子,只要你那老闺女肯给我做老婆,这一百块我不要你还了,而且还把那十块袁大头一只银镯子退给你

爹突然明白,原来这伙人下了套子,把他给套住了套了一辈子野禽的猎人,后让套子套住了自己当初为什么那样憨,连这简单的骗局也识不破想想,还是那种赌徒的心理在作怪,人大的缺莫过于难以把握自己,只要有人借钱就不停地下注,从不考虑究竟能不能还起赌徒们对着癞疤子怪模怪样地笑着,那笑像一把把利箭,穿透了他的心他无颜再见春燕,一种复仇的**在周身燃烧,浑身的血液涌到头顶,一种明确的臆念在爹的腹腔里铸就,他出了赌场,沿着官道一直往下走,趟过河,翻两架山,感觉不来饥饿和口渴,天黑时走到县城,昏黄的电灯下爹来到人民法院的门口,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投了进去

法院将郝麻子关进了大狱癞疤子关了十五天又被法院放出爹放出来后没有再到春燕屋子里去,他把自己关在原先住的那孔土窑里睡了两天,第三天便疯了爹扛一把老蛮镢,嘴里喊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见到鸡撵鸡见到狗撵狗,见到小孩子也撵,一时间鸡飞狗上墙,整条村子不得安宁

生产队长害怕癞疤子伤人,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从背后将疯子抱住,夺下疯子的老蛮镢,疯子便把手攥成拳头,振臂高呼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春燕拽着爹的胳膊,流着眼泪说,爹,咱们屋

爹傻笑着,眼神显得轻佻而张狂,我认得你,你是春燕她妈你要你的银镯子不是银镯子输给郝麻子了,法院又给郝麻子戴上了铁镯子,哈哈

春燕强拉硬拽把爹拉到大门口,爹来到大门口便钉在那里,死活也不肯进院,爹在大门口又攥紧了拳头,嗓门儿亮亮地吼着,打倒恶霸地主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来看疯子啦来看疯子啦”一群孩子吼叫着跟在癞疤子的身后,几条狗撒着欢儿跑前跑后,土圪塔不停地在癞疤头上开花

癞疤子用袄袖子挡住脸,趔趔趄趄地走着,已经没有了一抵抗能力

一声闷雷在西边天上炸响,一场暴雨洗刷了夏日的困乏一连几日不见疯子了,有人到河边洗衣,见到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那尸体散发着恶臭,浑身上下爬满蛆蛹,癞疤头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那是死者身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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