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端倪着这个老头儿,硬朗的身板,指关节很粗大,皮肤很粗糙,看得出来,是个经常干活的老头儿。眼神很犀利,眉目更是刀砍斧剁一般,头发都是板寸,花白,不过却梳理的干净。
边上的小崽子张恒也是不声不响,没有周遭另外一些年轻人的活泼和自来熟,有点沉稳,让人觉得奇怪。
反正,这些老的小的,都让人精神一振。
记者找了个位置坐下,这里一排排的,全是座位。
“老英雄们,我们聊聊以前的事情呗,反正坐着也是坐着,随便聊聊。”
记者笑容可掬,倒是很和气的样子。
张三贤也不好继续给脸色,便心情气和问道:“你要知道什么呢?”
徐国强和张俊才两人也是闲扯了起来,不常走动,年纪大了,越发地念旧起来,不似别人都还带着老婆子儿女出来摆排场。这票老东西显得有些安静,和别处,格格不入,不过似乎大多数的老家伙,都在这里比较低调安稳,只有那么几个,行事作风,和老兵完全不一样,不一样。
“我们说说你们当初为什么会去朝鲜吧。”
记者想了想,问了一个问题。
张老三冲着徐国强努了努嘴,徐国强愣道:“干啥,又让老子当山炮?”
“这个事情不你来还让老三来啊,他嘴出了放屁还会干个[***]!”
张俊才白了他一眼,剥了个橘子,然后赞道:“艹恁的,这橘子也是皇城里的好吃不成?老子在家里头就没吃过几只像样的甜橘子!”
那记者觉得有趣,连连拍了几张照片。
倒不若那摄影棚中的拍摄,很是惬意随姓的照片,没啥注释,就是这般的简单了。
“好!那就说说。”
徐国强手里剥着橘子,他七老八十的人了,说话的时候,也不似年轻时候那般快,脑子转的没张三贤他们快,思索了一会儿,突然,他瞬间收掉了笑容。
记者能够感受到,那真的是一瞬间,从微笑,变成了肃然,极其的严肃,甚至,能够从那双浑浊的双眼中,看到一种奇妙的,非常微妙的精神,或许……这便是一种奇怪的精神吧。
“那时候,我们刚刚建国,新中国嘛,很年轻。百废待兴,专心发展……”
没啥文化的徐国强突然冒出来这么八个字,让记者一震,他觉得,他或许采访对了人,这几个其貌不扬,穿着朴素的老头儿……或许真有不一样的故事。
他没有催促徐国强说话,这老头儿的眼睛仿佛在看着什么,看的好远,他的声音也不动听,很沙哑,却有种沧桑的厚重。
这便是历史么?
瞬间的让人肃然起来。
不知不觉间,张老三将他的那本书,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在那最后的一页上。张家大院的几个老头儿都是团团地坐着,很有规律,张老三人在中央坐着,周围的人围着,这个布局,或者说,这样一个位置,几十年前,便是这样的。
山洞里,坑道里,防空洞里,就是这样。
一群人,一手拿着钢枪,一手抓着小米,如果是热的小米,那便是最好的美味珍馐,可舍不得哩。
“我们要发展,美国人不让,不让嘛,咋办呢……”
说到这里,徐国强竟然是拍了一下大腿,几个老头儿呵呵一笑,于是又围过来几个有人搀扶着的老头儿,他们或许是颤巍巍地坐下,又或许是脸色肃然地站着,很是奇怪或者说是神奇的一件事情。
随着沙哑沉重的语气,总有人肃然驻足。
“国内要发展生产,外头要打进来了。不让生产,咋办呢……就寻思着,既然不让生产要打,一寻思,[***]说了,打吧。咱那时候字也认识不了几个,就琢磨着,干吧,那就干吧……”
徐国强一摩挲大腿,张老三笑了起来,几个老头儿都是咧嘴傻笑,有几个手颤巍巍抖着的老头儿,也笑了。让他们的儿女都是惊愕不已,坐着轮椅的,也是精神一振,双眼中水润了起来。
“咱就干了。到朝鲜去了。那时候,都不知道朝鲜是啥玩意儿,朝鲜在哪儿啊,不知道。”
他说到这里,笑的更多了。
连记者自己也是笑了,他把录音笔微微地放在了桌子上,周围的老头儿越发地多了,就仿佛看热闹一样,很是有趣。
“那美国人,飞机、大炮、坦克车……熊孩子的,那家伙,他们的子弹都是不要钱的!”
他摆摆手,一副羡慕的神情,周遭的老头儿都是突然肃然起来。
这气氛情绪,随着语调,变化的极快,周围的老头儿,仿佛是心连心一般,能够感受到这些,只是一句话,便是一个神情。
“不过咱是谁啊,谁怕谁啊。子弹咱稀罕,可咱用不上啊。可咱更稀罕啥你知道不?”
徐国强朝着记者点点头,一副得意的询问。
“是什么?”
记者小声地问。
徐国强嘿嘿一笑:“罐头。美国人的牛肉罐头,这么大个儿,没起子,咱就一刀扎哥眼儿,省着点儿,能吃俩礼拜。”
他竖起断了一截的食指和中指,比划了一下。
老头儿始终没提战斗的事情,记者也没问,很有默契。
张俊才这时候也难得安稳一次,扔了手中的橘子,摸索着口袋,突然有人递了一包烟过来,那烟没过滤嘴儿,一看就是自个儿卷的。
张俊才一抬头,是个陌生的老头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