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船炭,咱们不要了。”他宁愿自己多耗些心力跟功夫同沈金山周旋,也不愿意将爱女搭进去。
“为什么?”阿玲声音中满是惊讶和不解。
蒋先长长叹息,“这份人情实在是太大了,咱们蒋家还不起。再者就算没有这船炭,阿爹也有法子化解目前劣势。”
“不知胡老爷有何高招?”船舱入口处传来陈志谦声音,一身玄衣的他踩着木梯下来,目不斜视地经过阿玲身旁,站在蒋先对面,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是用桑叶与箫家谈判,亦或是请知州大人上奏,因倒春寒导致春蚕绝产,绸缎无法及时上贡?”
他竟然全猜到了!阿玲虽然了解蒋先,可她毕竟太过稚嫩,许多事压根从未听说过,更别提往那方面去想。而陈志谦则不同,自幼长在权贵云集的京城,身处名利场,有些事他甚至看得比蒋先还要清楚。所以这会,他能准确将他打算说出来。而心思被猜中,蒋先更是难掩惊讶。
“农耕为国之根本,春蚕绝产如此大的事,同知大人巴不得知州大人全扛下来。到时上面归罪下来,潘知州锒铛入狱,兴许吴同知能更上一层楼。胡老爷觉得,这样知州大人还会上疏阐明实情?”
这……“可黑炭由同知大人掌管。”
“人嘴两张皮,怎么说不还是朝臣的事,潘知州出身贫寒,两袖清风,可没有什么得力靠山。”
蒋先还真没想那么深,阿玲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他知道沈金山很有可能断了黑炭让这波春蚕绝收,做那损人不利己的事。还好阿玲拜师李大儒后,蒋家也算能与知州大人说上话,故而他才准备了这后手。
他也并非不了解官场之人,在他看来吴同知掌管黑炭,因发放不利导致春蚕绝产,此等罪责压下来,即便吴同知能保住官位,权势也肯定大不如前。既能帮蒋家解决困境,又能帮潘知州握紧权柄,这实是一箭双雕之计。
可经小王爷一说,原先自信满满的打算,这会突然不确定起来。
“照玉哥哥这么一说,还有可能害了知州大人?”虽然只在拜师仪式上见过一面,但阿玲对同出师门的潘知州很有好感:“阿爹,玉哥哥一片好意,咱们就收下这炭吧。”
蒋先并非死板之人,稍作沉吟他便已经动摇。
“可无功不受禄。”
“无功?”陈志谦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阿玲,傲然道:“方才本王与阿玲说过,身为朝廷钦差,表面上必须公允,有些事不方便插手,这船炭就由蒋家代为发放。”
阿玲忙点头,“对了,玉哥哥刚才是这样说过,甚至他连理由都帮我们想好了。”
当即阿玲把玉哥哥方才嘱咐的话重复一遍,听完后本来精神稍稍放缓的蒋先心下再次警铃大作。
“整个后宅需要烧地龙?”
大夏富贵人家盛行铺地龙,但一般都只是在房内铺设。如蒋家这般豪奢,为了活动不受拘束,在院中同铺上地龙的更是罕见。蒋先深谙财不露白之道,这些年虽然不低调,可一直放任箫家在前面炫富,将蒋家掩藏于后,是以知晓蒋家后院烧地龙的并不多。
小王爷来青城时已经是二月末,那会天气转暖,院中地龙早已停掉。虽然稍作打探便能知晓,但一般人谁又会问这个?
看来他对蒋家的了解,比他想象得还要深。
阿玲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忧心,反而眼眸双眸晶亮地看向玉哥哥。见到这一幕,蒋先心中本以对小王爷满格的戒心再次升腾,瞬间突破天际,直接转化为浓重的厌恶。
蒋家绝不欢迎这人!
“阿爹,玉哥哥他不方便出面,咱们还是收下吧。”从少年旁边踱步过去,走到阿爹身旁,阿玲抱起他衣袖摇啊摇。
这丫头,跟蒋先好像太亲昵了些。
先前拿沈德强当情敌,陈志谦满心期待这丫头能早点发现她表哥真面目,收回自己真感情,然后再喜欢上他。那时他觉得,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可如今愿望达成,他才发现这样还远远不够。
他希望这丫头心里、眼里只有他。
蒋先真的好碍眼,待以后他娶了那丫头后,王府绝不欢迎这人!
虽然两人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汇,但内心深处却冒出几乎相同的想法。
虽然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蒋先心里还是有些犹豫。若是收下这船炭,以后对上小王爷他岂不是气短?想到这种后果,这会只要有任何办法,他都会想法子拒了面前这堆能解除燃眉之急的东西。
察觉到他的心思,陈志谦有些恶劣的开口。
“倒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蒋先下意识觉得,他可能说不出什么好话,果然下一刻他的猜测便被证实。
“有些话知州大人不敢说,本王却敢。”
不过是春蚕受灾,潘成栋说了有人会借题发挥,但若是说得人换成他,绝对满朝文武没一个人敢吱声。即便出声,也大多数拍他马匹,说他如何体恤民情的。
这样一来欠的人情岂不是更大?
“不敢劳烦王爷。”
的确没有别的法子,想到这蒋先心下叹息,看来这人情注定得欠。还好蒋家前面捐了一百五十万两,就当用那笔银子买这船煤。
这样想着他心里舒服些,正准备答应,舱门处传来陈阳的声音。
“见过王爷,外面来人找胡老爷。”
来的人正是平王带来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