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在秦岭之中开辟出来的大道上飞快的行驶。车夫重重的在马的背上抽打, 拉车的两匹马儿吃痛, 跑的越发快。
马车绕过了几道弯终于在一户大门面前停住。侍女们还没来得及把马车的车廉打起来,里头直接伸出一只手把车廉给提起来。清漪扶着车辕在一众侍女惊恐的眼神中,从车上跳下来。
她脚才落到地上, 急急忙忙就往门内走。
门内已经是一片哭声。一眼就可以看出家中的慌乱。
清漪都进来了, 却还没有人过来招呼她, 幸好这宅院也是照着前堂后室的规制建造的。哪怕闭上眼, 清漪都知道该怎么走, 走到了庭院里,终于有人看到她了, 惊呼,“丞相夫人来了!”
这一声终于叫他们从无头苍蝇一样的惊慌失措中拔了出来, 纷纷退向两边, 给她让开一条道路来。
清漪再向前走了几步,一个失魂落魄,哭的双眼红肿的年轻男人从堂上跑下来, 他哭的两只眼睛成了核桃, 几乎看不出原先的俊美相貌。
他见到清漪,抬手作势要拜,腿脚却突然一软, 整个人就扑倒在了地上。掌心被地面上粗粝的石头划破,鲜血淌出。
“县公!”清漪吓了一大跳,伸手就要去搀扶他,可是手都还没有碰到他, 阴平县公趴伏在地,失声痛哭。
“十五娘到底怎么了?!”清漪见此状,心下一个咯噔。她来之前,就听兰芝说清涴出事了。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兰芝知道的也不清楚。
清漪见阴平县公这样,如同有一盆冷水对准了头顶缓缓浇下,脊梁底部窜出一股森森寒气。
阴平县公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不管清漪问什么,他都摇头不答。清漪急了,“之前伺候十五娘的那些人呢?过来一个!”
她这声大喝,终于叫来了一个侍女。
“你家娘子怎么了?”清漪问。
侍女也是眼圈红肿,听到清漪问,低下头,“娘子回来的时候,一只车轮突然崩掉了,娘子在车里被甩了出去……呜呜呜……”侍女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
清漪呆呆站立在那里,浑身的血刹那间都凉透了。
过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现在呢,现在她在哪里?”
“娘子现在停在正院里……”
清漪立刻抬脚向后走去。
正院里头和前面一样都是哭声。清漪进了院子,见到清涴的儿子,抱着一只皮球,蹲在那里玩耍。他年岁实在是太小了,小到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个什么东西。四周的人都在痛哭,没有多少余力来照料他,他一个人蹲在地上将皮球推出去,又捡回来。
清漪过去一把把他抱起来,孩子一脸懵懂的望着她,“乳母呢!”清漪抱着孩子看向四周的人,“乳母哪里去了?”
她高喝两声,一个圆胖的年轻妇人快步走来。口里告罪,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地上。
清漪顾不得和她计较,令乳母还有侍女看好孩子之后,直接去了屋子里头。
屋子里没有浓烈的血腥味,她进去,见到床上躺着个人,那人从头到脚被盖得严严实实。
清漪走到床边,伸手将那人身上的锦被轻轻揭开,没有惨烈的支离破碎,清涴静静的躺在床上,面容祥和,好似只是睡着了。
“十五娘?”清漪轻轻唤道。却没有任何回应。
清漪咬住袖子,悲怆的哭声被忍在喉咙里,没有立即发出来。
她猩红了眼,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她环视左右,“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和我说!”
侍女们惊惶不已,觳觫在地,说不出话来。清漪突觉一阵眩晕,身体摇晃了两下。兰芝在后立刻搀扶住她,“六娘子?”
清漪半靠在兰芝身上,咬着牙,“怎么好好的人出去,回来就成了这样!”
目光下沉,看到那一低哭的不能自已的侍女。清漪手指都在颤抖,“都是一群废物!”
“走,去县公那里去!”清漪大喝。
阴平县公眼下实在是不好沟通,他突遭丧妻之痛,整个人几乎早要昏死过去,若不是有一口气强撑着,恐怕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了。
清漪问了好几句,阴平县公都是没有反应,痴痴傻傻坐在那里。清漪叫人把清涴孩子抱来,孩子抓住父亲的袖子要他陪着玩,阴平县公都是痴痴呆呆的不动。
看到阴平县公这样子,清漪知道他是指望不上了。她站起来,叫人把之前跟着清涴出去的那些人全都抓了,还有负责保存车马的家仆,也一并捆了。
“长安那边叫人送消息了没有?”清漪问兰芝。
“送了,已经叫人快马加鞭送过去了。估计明天夜里就能送到。”兰芝说着,忍不住落泪,“这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十五娘子平常与人为善,修佛也是虔诚。怎么就遇上了这种飞来横祸。她孩子还小呢,小小年纪没了阿娘,到时候阴平县公续娶,后母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他呢。”
“……”清漪站在长廊下,没有说话。耳边还是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痛哭声。
她袖子里的手颤抖不已。清涴是个很好的妹妹,她记得自己才到杨芜府上的时候,清涴特意过来陪她。两人晚上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子。说些女孩子之间的私密事,能笑上一晚上。
可是现在……
清漪站在那里,清风徐来,吹拂在脸上,清漪双目水汽氤氲。她忍不住落下泪水来。
清漪在那里坐镇了一会,等阴平县公精神恢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