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隐之守在门口,他抓紧了手里的环首刀, 小心的打量着来往的人。这块地方是专门用来给官署里的贵人烹煮茶汤的。烹煮茶汤是一件风雅的事, 自然不会放在庖厨那样闹哄哄的,这里地处幽静, 也没有多少人来往。
外头雪花纷纷扬扬,银雕素裹, 站在门口还是觉得有阵阵冷意转过缝隙吹拂进来。杨隐之额头上渗出大颗的汗珠,握住环首刀的手掌里已经满是汗水, 他到了铜驼街之后, 借着上茅厕的借口去找了元穆。
他深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胸腔, 冻的他肺管都在痛。不过那丝丝痛意迅速让他头脑冷静下来。
杨隐之伸手抹了一把汗珠。他换上一副轻松的模样, 继续守在门口。
门内两人依然抱在一起, 元穆双臂紧紧的梏住她, 想要将她融入血肉。日思夜想的人儿终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何叫他不狂喜?
“宁宁, 我终于见到你了。”元穆声音哽咽,他轻轻吻着她的脸颊,她脸颊上的温度,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
清漪靠在他的肩膀上, 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哪里去了?你到底哪里去了啊?”她哑着嗓子问,那会她面对那些追逐她的镇兵,面对慕容定的时候,多想有个人来救她, 可是没有。
过了好会,清漪松开他,头抵在他的他肩膀上。炉子上的水已经烧开了,不停的向上翻涌,顶着茶壶的盖子,顶的砰砰作响。这声响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哪怕千万般不情愿,她还是将元穆推开,“他在等我。”
元穆的眼睛立即充满了血丝,“是那个慕容家的人?”
清漪侧头过去不说话,她走到茶炉前,将烧滚了的水提开。元穆见她弯腰把茶柜打开,取出里头的茶盒,准备泡茶。胸膛里的心跳的飞快,他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茶盒咕咚掉在地上。
元穆双眼看着她,半刻不愿意离开,他喉咙紧了紧,终于开口,“宁宁,和我走吧。”
“走?”清漪以为两只耳朵听错了,她看着他,“我们去哪?”
元穆深深吸了口气,来平复此刻激动的心情,“我们立刻出洛阳,去哪里都行,我已经听隐之这孩子说了,慕容定这个人喜怒不定,鞭笞责罚人几乎已经成了习惯,你要是还呆在他身边,哪里还有活路?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们先走,到时候具体去哪里可以从长计议。”说着,他拉起她就要往外头走。
结果她没有动,元穆转头看她,“宁宁?”
清漪神色悲怆,“就这么走了?”
“我原来也想着从长计议,可是现在看到你这样,我忍不下去了!”元穆咬牙,忍住胸腔中翻涌的恨意,“再等下去,再等下去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他等不了,他现在就要带她走。什么从长计议,小心谨慎,他顾不上了!如果真的因为他的小心谨慎,自己心爱的人出了什么差错,这一生,他都不会原谅自己分毫。
清漪还是丝毫未动,她眼露悲伤,“现在走能走到哪里去?”
元穆握紧了她的手,“天大地大,怎么会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们可以北上平城,也可以南下到南边那里去。”
“……”清漪见他满眼的赤诚,知道他这话全部出自肺腑,她嘴唇动了动,“你知道吗,慕容定这个人,喜怒无常,最厌恶有人冒犯他。一旦有人得罪了他,下场极其凄惨。”她亲眼看到过慕容定是怎么处置刺杀他的人。
心里忍不住一阵发凉。元穆眼下是颍川王,是堂堂宗室,有这么层身份在,除非是段秀本人,不然谁也别想在明面上侮辱欺负他。但要是和她跑了,颍川王的身份恐怕就不会再存在,到时候元穆在那些人的眼里,还算是什么?到时候还不是想杀就杀?
“那又如何?”元穆反问,“留你在他身边多一日,你就多一份危险,当日我没能带着你一块逃出洛阳,已经是我心中恨事,我不想留你在他身边,丢了性命。”
说着,元穆扣住她的手腕,就把她整个人往外头带,“只要出了洛阳,我们就安全了!”
“安全?”清漪被他拉了个趔趄,撞在他身上,元穆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你还好么?”
怀中少女眼中流露出悲伤,“你现在知道他手里权力有多大?四关四津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不管是北去平城,还是南下梁国,我们都要通过那些关津,而且……”他们要靠什么谋生呢。
清漪想走,但是要走必须要策划好,一走了之固然简单,但之后问题就会接踵而来。弟弟也一定要跟着她走的,到时候就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临近年关,各关隘已经掐紧了出入关口的人。万一他下令,岂不是自投罗网?”
清漪想起之前看的那些文书,这会反而冷静下来,她不想留,想要走。可她不能把元穆和弟弟两个人的性命全部搭进去。
“宁宁!”元穆焦急,“只要有你在,我们那里去不了,既然关隘走不了,我们就到乡下去。前段时间,洛阳城中大乱,也有许多宗室为了逃避战乱,隐姓埋名做了乡农,我们去学他们。到时候我们就隐姓埋名过一生……”
“怎么还没好?!”元穆的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冒出吵嚷声来,两人悚然一惊。
外头的杨隐之握紧手里的刀,冲着那些过来的亲兵低声喝问,“你们过来作甚?”
眼前的这几个男人都是头戴兜鏊,腰间挂着环首刀,是慕容定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