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卷起袖子,在伤兵里头忙得脚不沾地, 每天都会有伤兵送过来, 光是止血就要花上人不少的功夫。她用一整块干净的布巾将个伤兵流血的脑袋包扎好,忙完一个, 又接着下个。
一双手上满是血污,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天气里, 硬生生的出了一头汗。
“六娘子,还是让奴婢来吧。”兰芝提着桶水进来, 瞧见清漪两只手上都是血污, 忍不住轻声道。
帐篷里头因为有女人在,有些伤兵好歹收敛些, 可是真的重伤的人抬过来, 可不管那么多, 叫的一个比一个惨, 兰芝听在耳朵里头都觉得渗人。这会又抬进来一个,一条腿血肉模糊, 清漪挥开兰芝过去,见着那条伤腿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那条伤腿鲜血淋漓,血不停的从伤口里涌出,下头全都是殷红的濡湿一片。将伤腿的裤腿剪开, 就见到了一段戳在外头的森森白骨。
鲜血狰狞着,断口毫无半点掩饰的展现在她眼前。
清漪肠胃内顿时一阵翻山倒海,眩晕直冲颅顶。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勉强让自己回过神来, 而后帮着止血。
止血带这东西根本没有,只能靠着她自个大力扎住血管。要命的是伤兵因为被扎的难受,挣扎的厉害,清漪瞧见他嘴唇都发白了,知道失血过多。
“难受,好难受。”伤兵喃喃着,“给我松开。”说着,伸手去扯扎在身上的带子。清漪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幸好这会的受伤男人身体虚弱,力气不大,她按住了。不然还真的会被挣扎开。
“按住他,不能让他把扎住的带子松开!”清漪看了一眼跟过来的士兵。
士兵见着这貌美小妇人,怔怔点点头,过来几个人按住他的手脚。接下来的要怎么办,就看医官的了。她接着忙其他的了。
过了好会,嘈杂起来,清漪看过去,只见医官已经开始给之前那个腿骨露出在外的伤兵治疗,惨叫一阵接着一阵,听着头皮发麻,他手脚不停地挣扎。
“放开我,疼死我了,你们来个人把我杀了得了!”
“我疼死了,我家里还有阿娘,我要回去!”
压住他的同袍听得额头冷汗直流,这么多人听着呢,要是被人告上去,吃不了兜着走。
清漪瞧着他腿上绑着的带子快要被挣脱下来,几步上去按住他,“你是想要流血死还是怎样!”
“我要回去,要回去,你个婆娘怎么知道!老子不想打仗!我要回去!”伤兵疼的恶从胆边生,也不管面前的小妇人是不是镇南将军的妻子,直接破口大骂,“我要回去,不打仗了!”
啪!啪!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清漪面无表情抬起手在那个伤兵脸上左右开弓扇了好几下。一时间,众人目瞪口呆,那个原先还在叫嚷骂人的伤兵更是被打懵了。他还懵着,脸上又啪啪的挨了两个巴掌。
“谁想打仗,谁又愿意打仗?!”清漪手里巴掌如风扇在人脸上,“要不是现在蠕蠕人打过来了,谁又想在这关头受这份罪!可你想过没有,要是蠕蠕人打进来,你阿娘姐妹妻女,到时候都做了蠕蠕人的帐内玩物,白天里干活,夜里被这群畜生往死里折磨,你开心了?”
“谁留在这里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妻儿老母的!你再动一下,腿上的带子掉了,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她停下手来,气喘吁吁地瞪着躺着的人。
四周一片静寂,所有的人都盯住她。清漪抬起眼来,扫视周围一圈,“怎么?都做自己事去!”
她一声令下,才有人反应过来。慌慌张张转身去干自己的事,原本被按住的那个伤兵嘴一张就被同袍塞了一团破布唯恐他又说出什么话来。
清漪在众人眼里原本是个高门出来的贵女,谁知温柔贵女眨眼间就抬手抽人。一边抽人一边高声训斥。这模样简直比泼妇变柔顺女还要惊悚吓人,尤其她训斥伤兵的时候,一句句话都戳人心窝子。她看过来,目光扫过之处,不管男女,都默默低头。生怕自个被她抓住抽一顿。
清漪给其他伤兵包扎的时候,罕见的老实的鹌鹑似得,半丝也不动。连痛哼都没有一声。
过了好会送来的伤兵越来越多,包扎伤口的布条几乎都告急了。清漪给个伤兵包扎完问他,“前头还没有结束吗?”
那伤兵看上去不过是十五六的年纪,看着清漪痴痴傻傻的笑,听着她问,“还没打完呢,蠕蠕人来的太多了。”
“太多了?”清漪眉头皱的死紧。
她不由自主向城墙的方向看去,到了黄昏时候,才鸣鼓收兵。清漪回到府邸中,就见到韩氏衣服换都不换,直接走上堂屋。堂上还有慕容弘和慕容烈。
慕容弘和慕容烈两个来之前稍作了一番梳洗,可是浑身上下的血腥味浓烈,昭示着他们才从沙场上下来。
韩氏见到清漪站在那里,示意她坐下,“六娘坐着吧。”
清漪点点头,她做到韩氏身边,看向下头两个小叔子。慕容弘和慕容烈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疲惫,清漪还见着慕容弘的手背上一道被箭划伤的伤痕。
“眼下情况如何?”韩氏问。
“婶母,阿嫂。”慕容弘开口了,“眼下的情形实在是算不上好,敌我悬殊还是有,尤其蠕蠕人攻势甚猛。”
“……”韩氏抿紧了嘴唇,她看向慕容弘,“也就是说肆州能不能守住,不好说?”
“这事我实在是不敢打包票,只能说拼死不放一个蠕蠕人进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