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可能?正因为他功高震主,当今天子便如先皇一般,担心他又会成为下一个白起,陈家军现在的势力虽然与当年的白家尚不足以相提并论,但防患于未然,李嘉和出手也不足为奇。这与猜忌之心无关,只是皇家的制衡之术罢了,身在九五,便容不得臣子的权力太大,威胁到他的统治。况且,两年前军改成功,朝廷实力大增,五十万精兵牢牢掌握在手中,已然不再需要陈家军的支持。狡兔死,走狗烹,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柳城思来想去,觉得吴德彰所言句句在理,却依旧无法接受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实,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口不成言:“这,这,这。。。。。。”
吴德彰看着柳城的一脸窘相,笑了笑,接着说道:“你想想,若是将来有朝一日,陈平以及陈家军得知此事,知道他们多年来的忠心与牺牲,换来的却是猜忌与防范,换来的却是暗箭与毒酒,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还会继续效忠这个冷血无情的朝廷么?他们会不会为了受人尊敬爱戴的陈老将军报仇雪恨呢?”
柳城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一些吴德彰的阴谋诡计,于是说道:“老太师深谋远虑,我已然明白了几分,陈平现在确实万万不能死。不过我对张昭政又有何用途?众人皆知我与长平王的关系,此生与朝廷都不可能站在一边了。”
“他是想借你笼络人心,让天下人都看看,尤其是那些依附于五大藩王的重臣们看看,朝廷对待你们这种人不薄,即使如你这般无才无德之人也能做官做到一部尚书,那他们那些自认为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人岂不是前程似锦?一旦入仕便会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他对你越好,越能展现出皇家天子兼容并收、唯才是举的堂堂气魄,让天下人才尽入囊中,以此来削弱藩王势力。若是朝廷对你处处打压,甚至是杀了你,那些现在归附于五藩的人岂不是各个都要死心塌地的与朝廷为敌了?”
“而且,你与周荣禄还不同,周荣禄还是有野心也有一定能力的,若是给他太多的权力,太高的官帽,还真有可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旦养虎为患,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了。而张昭政对你就非常放心了,你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就是你姐姐手中一牵线木偶,更难得的是你也没有野心,用你来收买人心张昭政很放心。所以,你对他其实很重要。”
“那张昭政还派陈平来兵部?”
吴德彰听到陈平此问哭笑不得,说道:“就你那点权力,张昭政有什么忌惮的?还用费尽心机的安排个陈平进来分你的权?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即使陈平不进兵部,你在张昭政的眼皮子底下还能翻起多大浪来不成?”
虽然吴德彰句句讥讽,可柳城还是对他十分感激,心想今晚这趟真没白来,挨了一顿骂之后对京城乃至天下的局势有了更加深刻透彻的了解,他现在只想着赶紧回到家中,把老太师今晚所说的话一字一句记录下来,然后快马加鞭给滁州的姐姐送去,看来今晚上自己是别想睡觉了。
可谁知柳城眼前的这位吴老爷子似是意犹未尽,还在自言自语的说道:“老夫浸淫官场四十多年,从一个小小的六品起居郎到现在的从一品中书省仆射,虽然官阶比张昭政低了那么半级,但是自问手段谋略并不落下风。只不过,他玩的是堂堂正正的权术,也就是阳谋,老夫手中却多半是诡计,也就是阴谋。除去天生性格的影响,立场角度的不同也是关键所在。他支持的是皇家正统,所行之道当然可以正大光明;而老夫帮助的这些人,都是些想要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又如何正大光明?但张昭政与老夫有一点相同,那便是都沉醉在这些勾心斗角、阴谋阳谋之中而自得其乐,却不知这些智慧心机到头来都是一场空,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而至于孰高孰低、谁胜谁败,我们也都不关心,那些就留给后世史书去忙活吧。”
就在吴德彰滔滔不绝之时,屋中进来了一位中年男子,脚步沉稳,呼吸绵长,眼神透着精光,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吴德彰看见这名男子进来,便收起了话匣子,只对他说了一个字:“说。”
那名男子也不啰嗦,简明扼要的说道:“周荣禄的行动失败了,陈平安然无恙,只不过出手相救的是江湖剑山派的人。”
吴德彰眯着老花的双眼,轻声说道:“剑山派?既然你们想多管闲事,那就别怕引火上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