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彪是在家门口,确切来说是在刚跨过门槛之后,挨上那一刀的。
并没有多少痛感,只不过头皮微微一麻,热乎乎的鲜血就披面而下,糊住了双眼。他大叫一声,本能地捂住伤口,好不容易擦干净眼皮,才看到了退到几米开外的赵白城。
这天杀的小鬼居然搬了好几块砖垫脚,看样子已经优哉游哉等了很久了。胡彪中刀时先是惊惧,此刻已被狂怒烧炸了肺,也顾不得止血不止血,咆哮着冲向赵白城。
赵白城转身就逃,脚下快得简直像只兔子。胡彪追出老远,却始终无法将那几米距离拉近哪怕一寸,直到气喘吁吁心跳如鼓,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大口喘气。
赵白城还远远没到正式发育的年龄,胡彪半点也搞不懂,自己这么个大老爷们,怎么会连个半大孩子都追不上。脑袋已经在发晕,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淌血淌的,他喘了很久才能开口说话,咬牙切齿像是要活剥了对方,“你他妈的挺带种啊!你他妈的挺带种啊!!!”
这倒不完全是气话。
就连宁家兄弟都知道不来天门村硬拼,谁的主场,自然是谁占便宜。但现在这孩子却自个儿跑了来,就像那扑火的蛾子,撞墙的傻牛。不但来了,而且还带了家伙,一刀见血干净利落,简直像是练习过无数次一样。
“还钱。”赵白城连呼吸的频率都没变过,轻松地像是刚牵了条奶狗逛了圈。
“你说啥?”胡彪不知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这小子根本就疯了。
赵白城将刀子插回腰后,取出欠条晃了晃,“还钱啊!你自己写的条子,总不能赖账。那天晚上我扔掉的钱也被你们捡回去了,不过是我自己扔了,就算了。现在只让你还欠的数,你还不谢谢我吗?”
“好好,老子谢谢你!”胡彪狞笑着上前,见赵白城傻乎乎站在原地居然不跑,心头难免大乐。
到了边上,胡彪突然出手,抓向赵白城的衣领,想要直接把他拎起来举过头顶,然后再摔他个肠断肚破!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在同一个人手上连续吃亏,每次想到那晚被撞下粪坑的情形,他都快要将牙咬碎。现在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犊子居然还不依不饶,居然还敢追来天门村搞偷袭,居然还要讨欠账!理智还能起到的作用早已是微乎其微了,胡彪甚至感觉头上仍在不断涌出的根本不是血,而是烫到冒烟的怒火。就只有亲眼看着对方滚在地上嘶声哀嚎,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堆破烂,才能重新归于平静。
“砰”的一声,人体已经撞上地面,跟着也确实传出了痛嚎。只不过倒下的却是胡彪,他探出的五指在刚刚接触到赵白城上衣的瞬间,赵白城侧了侧身,同时脚下一绊,使得胡彪腾空而起摔了个狗吃屎。
“练家子?”胡彪下意识地冒出这个念头,随即用力摇摇头,挣扎着爬起。
这么小的年纪,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练拳脚,又能有多厉害?一定是自己太过大意了,才被他凑巧绊倒……不对!就他那个小身板,能有几斤重?怎么可能绊得到自己?难道是踢中了石头?
地面上光秃一片,连个硬币大的石子都没有。胡彪匆匆瞥了一眼,不由莫名其妙,随即再度向赵白城冲去。
又是几乎完全相同的一跤,这次胡彪摔得更重,下巴成了刮过地面的铲子,随着身体不受控制的滑动,拖出了一道又长又直的泥痕。正晕头转向之际,背上忽然一重,已是被赵白城踩了上来,跟着右手拇指被拧出脆响,无法形容的剧痛让他几乎当场shī_jìn。
“啥时候还钱,啥时候我就不来找你。”赵白城冷冷丢下一句,转身走了。
宁老五的农用车也被赵白城开了出来,停在村外。他回到牯牛村后,正好碰上宁老五杀气腾腾带着人马,准备扮演雷霆救兵。宁老大光是家伙就堆了一车,看上去十分吓人。
“你个小王八蛋,拿欠条去讨钱了?是不是不要命了?!”宁老五看到他后一把拽到身边,气得半死。
“我去讨讨看,他不给,我就回来了。”赵白城没料到宁老五喝完酒还能起得这么早,自知理亏,不敢多说话。
“胡彪没收拾你?”宁老五很奇怪他怎么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赵白城答得很干脆:“他跑不过我。”
宁老大哭笑不得,打发众人回家,寻思半天到底还是没开骂,蹲下身帮赵白城拎了拎裤子,“去,你婶给你做了新衣服,穿上让小蛮带你去学校!”
“学校?”赵白城的眼睛亮了。
宁老大见他亢奋之极,也不禁高兴,“老早就托了人了,校长这才刚松口。你要好好念书,以后别去找胡彪了,大人的事大人会处理,别让我们不省心。”顿了一顿,又再次嘱咐,“胡彪不是什么善茬,你别当好玩,真要落在他手里,不死也让你脱层皮。”
“他要落在咱们手里呢?”赵白城临走前笑嘻嘻地问了句。
“脱皮就不用脱了。”宁老大也笑。
宁小蛮早就在家等得心焦,见赵白城进屋,当即跳了起来,一叠声道:“快快快!”
“快快快!”她拿出叠好的衣服先是往赵白城身上比了比,然后要他换上。
“快快快!”换完衣服,她又拿出一双袜子,白色的,干净得像雪,连同新球鞋一起塞给了赵白城。
“快快快!”她从母亲手里接过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大馒头,然后拉着赵白城,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