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点点转凉,冬季来临时,“厉害”的赵狗剩仍旧在充当着全班笑柄。女班主任似乎是为了证明朽木不可雕,誓要将宁小蛮从一时糊涂中拯救回来,每逢数学课必定会钦点她身边的反面例子,出题——无解——再出题的死循环不断继续着。直到某天张红翻开赵白城的作业本,打压行动才戛然而止。
作业本里面用透明胶贴了五张百元大钞,歪歪扭扭地写着:“老师,一点小意思,不成井一。”
看着“井一”两个字,张红恨不得能让赵白城自缢。怎么说上学也有一个多月了,难道连查个字典都不会吗?
她在下一堂课严厉批评了赵白城,痛心疾首到两条细眉都绞成了一团,“我早就说过,赵白城同学读书晚、底子薄,可没想到居然薄到这种程度,一句成语只有四个字,他都能写错两个!”
这个年龄的孩子往往唯老师马首是瞻,张红言语中刚透出嘲讽,底下已经哄笑成一团。宁小蛮最怕的就是赵白城挨骂受辱,当下咬了咬牙,在课桌下悄悄拉住了他的手。
“小蛮啊,你的位子不用调了,以后就跟赵白城同桌吧!好好替他补习一下基础知识。其他同学也都要发扬团结互助的精神,让他尽快提高成绩,大家全体动员起来,我相信一定会有效果的……”张红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全然没注意到王大志近乎痴呆的表情。
“尖子生也可能曾经是差生,只要还有希望,咱们就绝不能放弃班级里的一份子。赵白城同学已经向我表过决心了,我很欣慰,接下来就要看大家的行动了,同学们有没有信心帮助他一起进步啊?”张红振臂一呼。
“有!”逐渐反应过来的全班学生齐声回应,就连王大志也不得不跟着哼唧了一声。
班主任风头转向之快,让宁小蛮又惊又喜,几乎快要把嘴唇咬破却浑然不觉。当然,她也同样没注意到,张红的目光最终落到赵白城身上时,简直像在看着一个活了六七十年的怪老头。
“哇哈哈哈!我说吧,关键时候还得送礼!”宁老五听完赵白城的转述,笑得直揉肚子。他毫不惭愧地收下那两条作伪证换回的好烟之后,便替赵白城出了这么个主意。还说什么如果是男老师,这钱就能省了,大不了老子辛苦一趟,去学校给他放放血。
赵白城总算是暂时摆脱了张红的针对,但却没多少兴奋之情。他不确定是不是所有老师都这样,只知道有些什么东西在心里冷冷崩塌了,就像胡彪倒下时发出的动静。
第一场大雪下过后,宁老五隔三岔五便会去弄点狗肉,在家烧火锅吃。他在这方面是真正的老饕,只要拎着狗腿回来,必定是后腿,半锅狗肉半锅萝卜大把朝天椒,炖好了锅盖一掀,那股子香味当真是连村尾都能闻到。
赵白城几乎天天都要被宁老五抓着一起喝酒,狗肉原本就辣的离谱,再加上烧刀子往下一冲,喉咙里简直能喷出火来。宁老五见他酒量渐长,酒品更是极佳,只要上桌就必定不会半路打退堂鼓,自然是乐到不行,笑得连板牙都快要松脱。有时酒至半酣,问起赵白城当初大赢单双一事,却总是套不出想要的答案。
自打赵白城开始上学,就很少再往回拎野味了。宁老五常笑他长了知识,没了本事,这天天晚上也没少往外跑,怎么就老空着手回来呢?赵白城从不解释,只是憨憨地笑,一块块地扒拉着狗肉,愈发蹿起的个头像只成长中的幼豹。
他并没有去山上几次,往天门村倒是跑了不少趟。宁老大说过大人的事情大人处理,但赵白城却实在想不出除了胡彪以外,自己还能找到其他更合适的目标,来跟虫子做“交易”。
在一次次脱臼复原过程中,十指涌动的热流越来越明显,握起东西来有力得仿佛鸟爪,捕兽夹被拉开的极限记录也不断在悄然刷新。等到反反复复多次折腾之后,当赵白城发现自己对这种痛苦好像又开始上瘾,不禁愕然。
他像个既刻板又无奈的继任者,每隔一段时间,便对自己动一次手,完全走回到再熟悉不过的老路上。第五次砍翻胡彪之后,等待已久的回馈却仍未到来。虫子们不再控制身体,也没有教他任何新花样,似乎已对这种程度的鲜血完全提不起兴趣,更遑论满足。
胡彪表现得很硬气,埋伏过人手,但在被砍时从未呼救过。赵白城觉得他应该是不好意思叫救命,大人总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生了狗耳朵的野种”——赵白城至今还一字不差地记得,胡彪曾这么骂过自己。被人辱及到死去的父母,对他来说就像是有根手指血淋淋地捅进了心里最深处的伤疤,在那里翻来覆去地搅动。
“两眼发直地想啥呢?是不是喝多了?”宁老五打了个酒嗝,往火锅里又下了点菜。
“我去做作业了。”赵白城把酒碗一推,跳下了炕。
宁老五急了眼,伸手拽他却晚了一步,在后面连声怪叫:“做什么鸟作业?他妈的做什么鸟作业?!你看看老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不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吗……”
一个半小时后,胡彪被赵白城堵在茅房里。天早就黑得透了,胡彪拎了盏矿灯,头上还包着绷带,正蹲在那里拉得噼里啪啦,冷不丁一抬头看到赵白城跟个鬼似的站在眼前,脸上的表情就只能用崩溃来形容。
“你有完没完了?”胡彪头上横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