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撕裂血肉的剧痛终于延伸到头部,他在昏厥之前的最后意识,就是整张脸都麻了起来,颊边皮肉迅速发硬,变冷。
如同戴上了一张面具。
整个梦境是无比混乱的,赵白城置身于被黑暗笼罩的世界,听到许多声音,看到无数穿梭的身影。他不知道身在何处,甚至有点不太记得自己是谁,因为那些声音都在告诉他,他就是他们,他们就是他。
醒来时,赵白城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洞外的阳光已经从斜射变成了直射,赵白城望向周围,骷髅狰狞的眼眶也同样在对着他,就仿佛刚欣赏完整出好戏,正在沉默回味。
从口腔到食道,唯一还能感受到的就是火烧火燎般的干涸,很渴,是那种要命的渴。
他撑起身来,才发现全身都湿淋淋的,像是刚从井里被捞起,就连地面都让汗水浸出了一摊湿痕。这次发的汗极为古怪,在手背和其他能够看到的裸露部位,都粘着一层污油般的物事,赵白城惊疑不定地擦了把,皮肤本来的颜色才得以现出,类似于铁锈味的生涩气息随即沁入鼻端。
赵白城顾不得细想这层污油到底是什么,在身上各处一摸,确定自己毫发无伤,按了按脸上,跟以前似乎也没什么两样,拔腿就往山下跑。到了村口,见一名壮汉正挑着担刚打上来的井水,二话不说就把脑袋向桶里插去,咕嘟咕嘟牛饮。那汉子吓了一跳,好不容易认出是他,不由笑骂:“见过饿死鬼,还没见过渴死的!小狗剩,你是不是上煤矿捣蛋去了,咋脏成这样?哎,别跑,给老子换桶水去……”
到了那个不算家的家门前,赵白城这才发觉自己跑了这么长一段路,居然连大气都不喘,神完气足跟个没事人一样。
我好了?
赵白城心头怦怦乱跳,用力蹦了两下,又掐了把大腿,只当不是真的。胡金花见他两眼发直地走进院门,脸上手上都是污迹,故作惊讶道:“哟,这一整晚又上哪儿去疯了?我看讨饭的都比你干净点,别人不知道,还当是我怎么待你不好了呢!”
赵白城正半喜半忧地想着心事,毫无反应地从她面前走过,推开小屋房门。
胡金花怒气勃发,大步赶上,抬手拍向他的后脑勺,“老娘说话你当放屁吗?!”
如同鬼使神差,赵白城在即将被扇个结实的那一瞬间,弯下了腰。
胡金花收势不住,巴掌直接拍上门框,只觉得骨痛欲裂,脸皮顿时发紫,“你个小畜生,还敢躲?!”
从里屋出来的赵富贵正好瞧见这一幕,不由怔了怔。侄儿明明背对着老婆,连斜眼都没斜,难道被打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成泥鳅了?
胡金花气得厉声大叫,伸手去揪赵白城后心,却又被轻易躲过,狂怒之下索性撩起围裙,一脚踹向赵白城的屁股。
赵白城仍未回头,不多不少横跨半步。于是胡金花的大脚便擦着他的裤子滑过,踹了个空。
地动山摇。
胡金花以劈叉姿势倒在地上,脑袋恰好磕中门槛,很是干脆地晕了过去。那边赵富贵已经把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小跑到跟前压根扶不动老婆,指着赵白城似乎是想要痛骂,却抖抖索索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啥也没干啊,她自己摔的。”赵白城提了把裤子,满脸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