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蛮听到敲窗动静后吓了一跳,等推开窗户看见赵白城,显得又惊又喜,竖起指头“嘘”了一声,打着手势让他爬进屋子。
窗户太高,赵白城踮着脚才能看清里面,此刻饥火中烧,也顾不得找东西垫着,一跳一扒,竟是轻而易举翻了进去。
宁小蛮收起了娃娃,大概是在担心先前的自言自语已被赵白城听见,神情有些腼腆,但更多的却是好奇,“狗剩哥,你来找我玩吗?我爹跟人喝酒去了,我妈睡着了,咱俩悄悄玩。”
她穿着贴身的小褂小裤,更显得娇美可爱,又哪里有什么过家家的“妈妈”样子。赵白城却顾不上笑她,两眼发直道:“有没有吃的?我饿。”
宁小蛮一呆,现出愤然神色,“你大娘真坏!狗剩哥,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做哪行吃哪行,宁老大家里从来不缺荤腥。宁小蛮直接把整锅骨头汤端了进来,一路上歇了好几回,边走边偷眼瞅着大屋,唯恐母亲醒了会把赵白城吓跑。
回到房间放下汤锅,她又转身出去打饭,特意挑的大碗。赵白城早已急不可耐,捞起肉骨头如狼一般啃,等饭送来,接了筷子三两口便扒下半碗。
“好吃不?”宁小蛮见他恨不得把锅吞下去,极为高兴。在医院时赵白城常没胃口,她就想着法子哄他吃东西,现在却变成了他主动要东西吃,吃相还这么吓人,身体自然是已经大好。
赵白城嘴里塞满东西,只知道点头。
一顿饭吃得活像是猪八戒进了高老庄,直到宁小蛮把柴灶大锅里的锅巴都刮得半点不剩,赵白城才勉强吃饱。小丫头看着他明显隆起的肚皮,很是心惊胆战,“狗剩哥,你会撑死不?”
“大概不会吧……”赵白城心里同样没底,起身走走居然没多少不适感,只是肚子一颠一颠颇为累赘。
他逐渐明白过来,光凭自己,像这样不要命的吃法只怕早就撑死了,那些虫子应该才是真正的饿死鬼投胎。有一点让他觉得颇为奇怪,没来时满心想的都是肉,等肉吃到了嘴里,却似乎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就如同挠痒痒没用够力气,体内的躁动淡化了许多,但仍然存在。
赵白城有点摸不着头脑,不好意思抹了嘴就走,却又找不到什么话说。好在宁小蛮生性活泼,叽叽喳喳倒也没片刻冷场。
从跳房子赢了谁,到丢沙包谁耍赖,赵白城只听得眼冒金星,见三个竹节娃娃被放在床头,便随口问道:“这娃娃是你爹做的吗?”
宁小蛮点点头,拿过来一个个给他看,“这个是阿布,这个是果果,这个……”说到这里停了停,颊边漾出小小酒窝,“这个大的是狗剩哥,我让我爹前两天刚做的。你不在,我就跟它玩儿。”
赵白城拿在手里拉了拉串竹节的绳子,那娃娃便噼啪作响,纽扣做成的手脚动个不停,像在打拳。他虽说远比同龄人早熟,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一时玩得兴高采烈,颇为羡慕宁小蛮能有父亲陪在身边。
“要是我爹还在,我就要个木头枪!”赵白城一句话出口,随即想起就算自己的父亲还活着,也未必肯给做,神情渐渐黯然。
宁小蛮看出他的异样,想了想,把剩下两个小竹节娃娃也递了过来,“狗剩哥,我把它们都给你啊!等我爹明天回来了,我再让他给你做木头枪。”
赵白城奇怪地看了看她,并没有接,“都给我干啥?”
“它们是一家人,得住在一起啊!你喜欢就都拿去。”宁小蛮满脸认真。
“我不要自己举着自己玩。”赵白城咧开嘴,拎着大娃娃晃了晃,“小狗剩,加阿布跟果果,再加小蛮,这样人才齐啊,还是留在你这里最好!”
宁小蛮这才发现一大一小两个狗剩凑到一块,好像确实有点别扭,吐了吐舌头笑了。
赵白城早已知道人情冷暖的滋味,见宁小蛮当真是对自己极好,心头不禁热乎乎的。他原本想好要告诉宁小蛮今天发生的古怪事情,此刻却犹豫起来,只怕一旦说出,小丫头便会把他当成怪物,从此再也不像这样待他了。
一直呆到天蒙蒙亮,赵白城才翻窗离开。临走时他帮已经睡着的宁小蛮掖了掖被,拉灭了灯。在医院时,宁小蛮学着母亲照顾人的举动,也常帮他把被盖得严严实实,怕一不小心伤口就受了风。直到如今赵白城回想起来,宁小蛮小心翼翼的模样仍在眼前。
我要是死了,她一定会哭吧?
赵白城颇为沮丧,那些小虫的存在像块沉甸甸的大石,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村子里静悄悄的,人们都还没起。几条土狗在路边“呜呜”地咬成一团,也不知是争抢什么,赵白城转头看了看,慢慢停下了脚步。
极淡的血腥味从凉风中传来,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跟着发现体内那股焦躁感已再次发作,变得强烈无比。
土狗正在撕扯抢夺的,是一只肥大山鼠——沾血带腥,皮开肉绽,像块即将四分五裂的破抹布。在牯牛村,狗拿耗子向来不是什么稀罕事,它们常会成群结队地钻林子,不敢进入深山,但却足以成为寻常小兽的天敌。
看着连内脏都从腹腔中挤出的山鼠,赵白城没有任何恶心感,反而被土狗血淋淋的咀嚼动作引得舔了舔嘴唇。
比起宁小蛮家的肉骨头汤,赵白城意识到那些小虫、或者说是如今的自己,似乎更喜欢眼前这种生肉。经过半个晚上,隆起的肚子已经平了下去,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消化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