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身着浅褐色衣裙的女子轻盈盈撩开了纱幔。
榻上,一名女子猛然坐起来,头发散乱,双眼也肿如那肖安山的核桃。惊愕的问道:“桑佩!现在几时了?!”
名唤桑佩的侍女低着头,咬咬唇,“回夫人,将军一早已经带着队伍先走了。”越说,那声音却是越小。
走了?那已经站起来的女子陡然间便又像脱了力似的栽倒回了榻上,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这边她已经没有力气可以将自己支撑的站起来,只能呆呆的望着窗外甚好的天气,“伯季,既然你已决意要赴死那又何必要在昨晚答应带我归隐山林,既然你已决意选择了你的将士又何苦给我那一丝希望……”
这女子口中的伯季,便是她乔引娣的夫君,也是这一片沃土上的守护者,守护着这座城池的将军。
“夫人……”身边的桑佩已经开始悄悄抹泪了,看着夫人这副失了魂魄的样子,自是让她心疼不已。
“桑佩!”乔引娣咬咬牙,闭着眼深深呼吸了一下。
“夫人?”
“上妆,穿衣,盘发。”乔引娣说的平平常常,就如同往日清晨睡醒般的要打扮。只是这次她却是要将自己打扮的异常美丽端庄。
“夫人,将军是让我们护送您好好出……”
“我说!上妆,穿衣,盘发!”不等桑佩把话说完乔引娣便已经近乎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
“是!”桑佩含泪,转头,“桑吉,拿夫人的五色羽衣来!”
闻言,乔引娣看着水盆中的自己,微微而笑。
很快,五彩羽衣,流苏盘发,妆容精致,唇边含笑。那一刻,她如同五彩的凤凰一般,降临到了伯季的身边。
“引娣?!”伯季持剑却是吃惊的看着面带微笑的引娣。手上拿着的是将将才拔下的插在腿上的那只羽。看着她一身华服,却是憔悴不堪。震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喜悦,抬手想要碰碰她,摸摸那件羽衣,但,看着满是污血却又笑着放了下去。
轻轻吐出两个字,“好看!”
陡然一瞬,那血色的瞳孔猛然放大,快步跑去一把便将她揽在了怀中,一支箭‘嗖’的一声定定插在那木柱上,吼道,“你们是怎么保护夫人的?!”怒吼声中那一干将士,婢女也只能跪在那里。
将军震怒,将士精疲力竭。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城,这家,他们守不住了!
“我来陪你!”轻飘飘的一句话,随着风钻进了伯季的耳中。却惹得伯季将她一把狠狠推开,浑身沁血而英俊的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冷声,“打仗不需要女人!你,赶快给我离开!不然……”
“军法处置?”乔引娣因着刚才那股子推力,她仍旧狼狈的坐在那里,笑笑,“那请伯将军鞭笞二十,恳请将军恩准让妾身常伴自己夫君左右。”说着,她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拍拍那五彩羽衣上的灰尘和血渍。
一步步的,毫不犹豫的,慢慢走到伯季的面前,“我是来陪我夫君的,没有他,便没有我。”
没有你,便没有我!
就如同三年前你将我从敌寇的手中救下,就如同三年前你护着我不让我受他人的□□,就如同今日,即便你像他们一样抛弃了我可这条命我依然可以还给你!
“将军!”
“小心!”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下一瞬间,她却便被人反抱着,紧紧地护在了一个坚实的怀里。浓浓的血腥味儿充斥着她的整个鼻尖,淡淡萦绕,让她无法忽视……
“伯季?”她试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而伯季却没有像往常那般笑着吻吻她的鼻尖。
“伯季!”伯季也没有像刚刚那边蛮力的再推开她。
敌军已兵临城下,他们的欢呼犹如在耳,伯季的的胸膛已经被鲜血染红,温热的液体也在顺着她的掌纹缓缓流下染尽了她身上的五彩羽衣……不知道,身边有多少人在她的耳边叫着她的名字。
看着伯季的眼眸,引娣笑了,伸手,覆上了他的双眼。她曾说她最喜欢的便是他的这双眼睛,只是,“只是,伯季,我再也看不到了。”
吻着伯季已经阖上的双眼,亲昵的蹭蹭他好看英俊的面容。引娣巧笑倩兮,明媚动人,缓缓地从袖筒中掏出一把小而锋利的匕首。
当匕首刺入了温热的胸膛时,下一刻一道耀眼的光芒却从城楼上射向四面八方,原本已经快要暗淡的天色一瞬间便又亮如白昼,可这光芒只持续了一瞬便暗了下来。
惹得城下的敌军面面相觑。
此刻,城墙边一名女子,她白衣飘飘独立于城楼之上,看着那对儿仍旧怀抱在一起的恋人被大火肆无忌怠的吞噬着,却毫无感情,毫无留恋。
“姑姑,大劫已渡。该回去复命了。”说话的正是彼时的桑佩,只是现在的她也已经是青衣飘飘。同样,那名名为桑吉的女子也是一身青衣,随着烽火舞动。
引娣,引娣,渡凡尘之劫,引神位之梯!而那名字也只不过是红尘凡间的俗称罢了。她的真名,名唤良娣,乃是青蛟女帝揆叙之掌使!
现在,已经没人能够看见她们了。
“姑姑!?”身旁的桑佩惊得轻呼一声。
良娣侧眼,收手,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回去吧!”带着桑佩一人,飘飘然离了这她不再贪恋的,不再需要的怀抱。
回去吧!
从此世间无引娣,至此良娣绝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