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壮听得灵堂动静,奔了出来,只见张铁汉撞死在地,血浆奔涌。陆大壮嚎啕大哭,呼来了众兄弟,众兄弟无不悲号,一时间哭声震动山野。临尸哭毕,陆大壮别无他法,安排众人砍伐山松,制作棺木,为四位亡故的兄弟一同办理丧事。
悲痛之际,众兄弟陡然发觉:石屋石院不见了张涧雨。
众人屋里屋外、山前山后寻找,哪里有他踪影?陆大壮找到库房,才发现当日从吕思稷劫来的三车宝货中,少了一百吊铜钱、半车锦缎。陆大壮想起张涧雨当晚说的话,不禁悲从中来,叹道:“莫非涧雨贤侄离我们而去了吗?”众人闻讯,也有摇头叹息的,也有骂他不孝的,不一而足。
一连寻了三日,仍然找不到张涧雨。石院里的十一兄弟只得抬了四具棺椁,翻山越岭,选个吉地,起了四座坟茔。坟头祭拜完毕,陆大壮聚集弟兄,一同下山,寻找张涧雨、搜捕吕思稷,并去青州将凶信报知黄锦鳞。
话分两头,且说陆涧石、张小雨二人,离了紫帐山之后,欢天喜地、不紧不慢,来到青州城外。临近青州,人烟渐多,村社相连,田畴之上有村民劳作不息。小雨见田地里有不少是夫妇二人协力耕种,突发奇想,娇声问道:“石头哥,你知道什么是夫妻么?”
陆涧石被他问懵了,摇头只说不知。小雨追上前,假装把脸沉了下来:“屈叔叔教你读了那么多书,你必然知道,快告诉我吧。”陆涧石笑答:“屈叔叔教我的,都是些春秋过国策、诗云子曰,哪里有什么夫妻!”
小雨撅起嘴来,没好气地说:“那你念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便是什么?还有那‘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不是讲的夫妻,又是讲的什么?”陆涧石讪笑道:“‘关雎’一篇,讲的是文王后妃之德。至于‘硕人’一篇嘛,屈叔叔说过,乃是郑卫之诗,取其大概即可,所以我也没有深究。”小雨啐了一口:“你不说也罢,我回去问屈叔叔去,再告你读书不勤、用功不深,看他不拿戒尺打你!”
涧石笑了笑。小雨突然又说:“石头哥,听叔叔们说,我的娘亲是契丹人,还是个大美人呢。可为什么爹爹从不提起她?我有娘亲,你的娘亲又是谁?陆叔叔有没有跟你说过?”
涧石摇了摇头,略有些失落:“你尚且知道你的娘亲,我连怎样来到这世上的都不知道。”因见那田园风光十分怡人,说道:“我们在这里游览一日吧,明日再进城不迟。”小雨欣然应允。二人在乡野之间任意闲游,晚来投了一户人家过夜。
第二日,二人起身入城,遥遥望见城门口行人围作一团,似发生什么事情。涧石、小雨甚是好奇,赶马来到城门之下,挤进人群,却看见守城的兵士挡住一人,不让他进城。那人跪在地上,少了一条手臂,血块、泥浆满身,极其虚弱,又极是邋遢。他苦苦相求,自称在城外遇见贼人,侥幸逃脱,如今想要进城投靠城中亲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紫帐山兄弟的仇人吕思稷。
一名军吏冲他嚷道:“我看你不像是被贼人所劫,分明就是贼人,想进城乞讨,扰乱治安。若不看你身负重伤,早是一顿无情军棍,打得你魂飞魄散。速速滚远些!”吕思稷哭道:“缁青平卢节度使侯希逸大人便是我亲戚,朝中大将军骆奉先是我的恩公。求您放我进去,小可必有重谢!”军吏闻言大怒:“你狗胆包天,竟敢冒认官亲!”举起马鞭,重重打在吕思稷身上。吕思稷踉跄倒地,撞到伤口,旧痂尚未愈合,新血立即流出,一时脓血横流、苍蝇横飞。
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吕思稷十分可怜。陆涧石初出茅庐、心肠火热,更不知此人与紫帐山已结下血海深仇,于是挺身而出,恳求道:“此人伶仃孤苦,身受重伤,如若让他一人流落城外,哪还能活下性命?还请军爷网开一面,放他进城投亲。”军吏呵斥道:“你是谁家杂种,这青州城有你说话的地方?速速滚开,否则军棍伺候!”
陆涧石与黄锦鳞常有见面,也学了些经商之道、处世之术。他凑近了些,怀中掏出一把铜钱,塞到军吏手中,低声道:“军爷何必火大?与人行个方便,何乐而不为?”军吏收了钱,斜眼打量了陆涧石一下,问道:“你与这厮是亲戚?”陆涧石摇头道:“我与他萍水相逢,本无亲故。”军吏冷笑两声:“少年娃娃,充什么好人!我奉劝你,日后少管路边的闲事,省得引火烧身!”说完挥手,放吕思稷进城。
陆涧石、张小雨牵马进城。吕思稷跟随左右,说了一堆感恩戴德的话,陆涧石答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吕思稷因问:“二位从何而来,进城何事?”小雨心直口快,张嘴就答:“我和石头哥从城外紫帐山赶来,一路游赏山色,这才进城。我们要去找锦鳞客栈的黄四叔,还要上街游玩呢!”
陆涧石牢记父辈叮嘱,不愿透露家底,急忙向小雨使眼色:“些些小事,何必如此张扬?你如此多话,我就不带你上街了。”小雨捂起嘴说:“我不说话了,装个哑巴便是。石头哥别丢下我呀!”吕思稷听到“紫帐山”三字,心头一懔,连忙满脸堆笑,满口称赞涧石长得俊朗、小雨长得标致。陆涧石被他一番恭维,有些不耐烦了,小雨却乐开了花。
三人同行,穿过外郭,又进内城。陆涧石说:“这里已是青州城内,先生究